财政部会客室内茶香袅袅,宋子明将一份文件推到陈嘉树面前,神色凝重:嘉树,日本商社联名提交了公债承销申请,外交部那边也来人说情,这事难办了。
陈嘉树仔细翻阅文件,目光在三井物产的印章上稍作停留:次长的意思是?
若是完全拒绝,恐怕会引起外交纠纷。宋子明揉了揉太阳穴,但若是全盘接受,又怕他们得寸进尺。
白秀珠适时递上一杯新沏的茶:次长,昨日茶会上听几位夫人说起,日本商社最近在江苏动作频频。若是让他们既掌控金融又垄断矿产,恐怕后患无穷。
陈嘉树会意,从容接话:次长,晚辈倒有个想法。既然日方想要参与承销,不如将计就计,但必须设置一个条件:所有参与承销的日资商社,必须公开在华资产明细。
宋子明眼中精光一闪:详细说说。
这样一来,既全了外交部的面子,又能摸清日商在华的产业布局。陈嘉树缓缓道,而且,这份资产明细必须经过财政部审核,若有隐瞒,立即取消承销资格。
宋子明抚掌称赞,这个主意妙!既给了他们参与的机会,又给我们留下了制约的手段。
离开财政部时,顾敏亲自相送,低声道:嘉树兄这一招实在高明。不过日方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他们要的是参与的名分,我们要的是制约的实权。陈嘉树微笑,各取所需罢了。
回程途中,白秀珠若有所思:伊藤信介会接受这个条件吗?
他不得不接受。陈嘉树成竹在胸,三井物产在华的资产大多摆在明面上,隐瞒的代价他们承担不起。
果然,次日伊藤信介便约见白秀珠。这次见面的地点选在了一家日式料店的雅间。
陈先生这一手,玩得漂亮。伊藤信介为白秀珠斟上清酒,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我要提醒白小姐,生意场上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白秀珠从容应对:嘉树常说,做生意要堂堂正正。既然要合作,自然要开诚布公。
伊藤信介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份请柬:三日后,我们将在领事馆举办一场商务晚宴,请务必转交陈先生。
回到寓所,白秀珠将请柬交给陈嘉树:看来伊藤信介是要在正式场合与你交锋了。
陈嘉树把玩着请柬,忽然问道:卢作孚到南京了吗?
已经到了。周世昌接话,按您的吩咐,已经约好明日午后在中央饭店茶室见面。
次日,陈嘉树带着白秀珠准时赴约。卢作孚早已在茶室等候,见到他们立即起身相迎。
嘉树兄,别来无恙。
作孚兄,这次劳你专程来南京,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寒暄过后,陈嘉树直入主题:永利碱厂扩建在即,需要稳定的运输渠道。民生公司若能承接这部分业务,对双方都是好事。
卢作孚沉吟道:不瞒嘉树兄,如今长江航运竞争激烈,日清汽船会社一直在压低运价,我们压力很大。
这正是我要说的,若是永利的所有化工原料和产品都交由民生运输,作孚兄可否给个优惠价格?
全部?卢作孚眼睛一亮,若是如此,价格自然好商量。
白秀珠适时插话:卢先生,我听说日清汽船最近在拉拢江苏的矿产商人。若是让他们垄断了矿产运输,恐怕对民生公司更加不利。
卢作孚神色一凛:白小姐消息灵通。确实,日清最近在疯狂压价,想要挤垮我们这些民族航运企业。
所以我们要抱团取暖。陈嘉树正色道,永利的业务可以全部交给民生,但我希望作孚兄能保证运输的安全和时效。
这个自然!卢作孚激动地握住陈嘉树的手,嘉树兄如此信任,作孚定不负所托!
送走卢作孚后,白秀珠轻声问:你把所有运输业务都交给民生,会不会太冒险了?
要想钓大鱼,就得舍得放长线。陈嘉树微笑,有了永利这个大客户,民生就能稳住阵脚。这对我们今后的布局,至关重要。
三日后,日本领事馆的晚宴如期举行。陈嘉树带着白秀珠准时出席,一进门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的伊藤信介。
陈先生,欢迎光临。伊藤信介热情地迎上来,这位是领事馆的武官小野寺少佐。
身着军装的小野寺向陈嘉树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久仰陈先生大名。
陈嘉树心中了然,伊藤信介这是要借军方的势力给他施压。他从容还礼:小野寺先生客气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伊藤信介将陈嘉树请到偏厅:陈先生,关于公债承销的条件,我们可以接受。不过,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希望陈先生能在矿产投资上帮帮忙。伊藤信介压低声音,只要陈先生点头,三井物产愿意在公债承销上全力配合。
陈嘉树故作沉吟:不瞒伊藤先生,矿产投资牵涉太广,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见伊藤信介露出期待的神色,才缓缓道:若是贵社愿意在永利碱厂的设备进口上提供帮助,我或许可以帮你们引荐几位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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