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热浪席卷上海,连黄浦江的风都带着黏腻的潮气。
但在贝当路那栋被称为“金融暗堡”的花园洋房书房内,气氛却漫着数字的冰凉。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部世界的光与热,也隔绝了大部分市声,只有吊扇叶片切割空气的嗡鸣,以及纸张翻动和铅笔书写的沙沙声。
陈嘉树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领口松开了两颗纽扣。
他俯身在宽大的书桌上,面前摊开的是沈直和赵启明刚刚送来的、厚达数十页的美股持仓分析报告,以及他自己绘制的、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和数字的K线走势草图。
“道琼斯指数本月又上涨了百分之八点七,”赵启明兴奋地指着报告上的数据,“我们的仓位,算上杠杆,浮盈已经超过百分之二十五!陈先生,您的判断太精准了,这简直是黄金铺就的跑道!”
相较于他的激动,沈直则显得忧心忡忡:“陈先生,市场已经连续上涨了太久,非理性繁荣的特征越来越明显。杠杆毕竟是双刃剑,一旦回调,哪怕只是小幅度的,我们的损失也会被放大。是不是……可以考虑逐步平掉部分仓位,锁定利润?”
陈嘉树没有立刻回答。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他脑海中同步浮现出史料记载中1929年大崩盘前那最后的、疯狂的冲刺。
“我们的目标,是在山顶崩塌前,积累足够多的‘炸药’,然后在恰当的时机,点燃引信。”陈嘉树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他拿起铅笔,在自己绘制的草图某个虚拟的高点重重画了一个叉。
“现在平仓,等于在登山途中看到了一点风景就放弃登顶。继续按计划买入,保持杠杆。记住,在听到我明确的‘转向’指令之前,你们的任务只有顺势吸筹这一条,每次震荡回调都是吸筹点。”
“是,陈先生。”赵启明立刻应声,眼神灼灼。
沈直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接触到陈嘉树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心中一凛:“明白,我会严格执行。”
“下去吧。没有紧急情况,下周不必亲自过来,用安全渠道传递数据。”陈嘉树挥了挥手。
两人躬身退出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当书房门合拢的瞬间,陈嘉树一直挺直的脊背蓦地变松弛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白秀珠走了进来。她似乎刚沐浴过,换上了一件真丝的粉色吊带睡裙,外面随意罩着一件同色的薄纱晨褛,湿润的鬈发贴在颈侧,带来一丝清凉的水汽。
她款款走到书桌旁,目光扫过那些布满数字的纸张,然后落在了陈嘉树略显疲惫的脸上,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间。
“数字看久了,伤神。”
陈嘉树睁开眼,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不是数字伤神,”他扯了扯嘴角,“是人心和人性。”
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纤细而有力的腰肢,将她从扶手上一把揽到自己腿上。
陈嘉树直接吻了上去,带着一种宣泄的迫切,白秀珠也热烈地回应着。
书房里,吊扇依旧在转,却吹不散骤然升腾的热度。
昂贵的真丝睡裙滑落肩头,与浆洗挺括的白衬衫纠缠在一起。沉重的红木书桌成了临时的战场,剧烈的喘息和偶尔失控的呻吟,伴着抽水声释放着原始的情欲。
就在这意乱情迷、气息最灼热的时刻——
书房门外,传来一声像是瓷器破碎的脆响。
陈嘉树的身体猛地一僵。
白秀珠的反应更快,她几乎是瞬间就从迷离中清醒,拔出身体,一把抓过散落的薄纱晨褛裹住娇躯,眼神锐利地扫向房门方向。
陈嘉树深吸一口气,迅速拉上西裤拉链,将皱巴巴的衬衫下摆塞回去,脸色阴沉而警惕。
他看了一眼白秀珠,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走到门边:“谁?”
门外,是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才传来一个极力压抑着颤抖,却依旧能听出惊惶的女声:
“是……是我,婉卿。我……我炖了冰糖莲子羹,想送来给……给你们消暑……”
是张婉卿。
陈嘉树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骤然收紧。
沃特则法克?
他整理了一下呼吸,尽可能平稳说道:
“婉卿,稍等。”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回头,与已经迅速穿戴整齐、只是发丝还有些凌乱的白秀珠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秀珠勾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麻烦。”
陈嘉树转过身,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秒,打开房门。
门外,张婉卿脸色煞白,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的脚边,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碗果然摔得粉碎,粘稠的冰糖莲子羹溅得到处都是。
她看着陈嘉树,看着他身后气味暧昧的书房,以及那个站在那里,坦然与她对视的白秀珠,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盛夏的热风从走廊的窗户吹进来,却带着一股寒意。
陈嘉树看着张婉卿那双充满了震惊、慌乱和受伤的眼睛,第一次,在精心构建的、充满算计和布局的世界里,感到了一丝计划之外的……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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