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府衙门出来,帮田穰理清账目的成就感还没完全消退,陈默的心神就立刻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占据——第二天与李账房在墨香书肆的会面。
这可是通往平阳公主府外围的潜在跳板,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晚,他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情况,该如何应对,如何展示自己的价值,又不至于显得过于急切或咄咄逼人。他甚至将之前整理书肆、货栈账目以及帮助田穰时用到的方法和思路,在脑海里又梳理了一遍,确保随时可以清晰地表达出来。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仔细洗漱,换上最干净的一套衣服,对着水缸照了又照,确认自己看起来精神、利落,又不失谦逊。他没有吃早饭,空着肚子便出了门,生怕因为任何一点耽搁而误了时辰。
来到墨香书肆时,时辰尚早,书肆刚开门,清瘦掌柜正在擦拭柜台。看到陈默,掌柜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
陈默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门口,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巳时刚到,书肆门口光线一暗,李账房那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今天穿得比上次在汤饼摊遇见时正式了些,脸上带着一丝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些许……不易察觉的焦虑。
“李账房。”陈默立刻上前,恭敬地行礼。
“陈小友来了。”李账房看到陈默,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眉头并未完全舒展,“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书肆里间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李账房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声音压得更低:“陈小友,不瞒你说,公主府那边,确实需要人手处理一批棘手的账目,主要是京畿几处田庄和部分铺面的历年收支,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杂乱。府里管事催得紧。”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陈默的表情,继续道:“老夫向管事推荐了你,但你也知道,公主府门第高贵,用人极严。光是老夫推荐还不够,需得当面考较,看你是否真有能力胜任。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关于你的身世来历,府里也需核查。你上次说,是边郡逃难而来,欲寻亲?”
陈默心中了然,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坦诚而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回账房,小子确实来自边郡,家乡遭了兵灾,与亲人失散,不得已流落至长安。身无长物,唯有在商队行走时学了些算学记账的皮毛,蒙吴记货栈收留,才得以糊口。身世清白,绝无作奸犯科之事,此点吴记赵掌柜或可为证。”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交代了“合理”的来历,又点明了自己有担保人,同时将重点引向了自己的能力。
李账房听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身世问题,对于公主府招募临时处理账目的人手来说,虽然重要,但并非不可操作,关键还是能力。
“既如此,能力考较便是关键。”李账房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几卷看起来就颇为陈旧的竹简,摊开在案几上,“这里是一处田庄三年的收支简录,颇为混乱。给你一个时辰,将其理清,核算出三年总收支及盈亏。可能做到?”
陈默目光扫过那竹简,上面字迹潦草,涂抹修改之处甚多,计量单位也不统一,确实是个考验。但他心中反而一定,就怕对方不出题!
“小子愿尽力一试。”陈默没有把话说满,但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他不再多言,立刻在案几前坐下,拿出自制的炭笔和随身携带的空白木牍。他没有急于去直接计算那些混乱的数字,而是像之前一样,先快速通读竹简,理解业务逻辑,然后在木牍上画出清晰的表格,设定好项目分类。
接着,他才开始逐条将竹简上的信息,经过辨别、单位换算后,填入表格。他的手指没有拨动算盘,所有心算都在脑中飞速完成,只有炭笔在木牍上划过的沙沙声,沉稳而富有节奏。
李账房起初还坐在一旁看着,但越看越是心惊。
这年轻人的专注度、条理性和那种仿佛能化繁为简的奇特能力,远超他的预期!那看似混乱的竹简,在他手下仿佛被施了魔法,杂乱的信息被迅速归位,变得一目了然。
不到半个时辰,陈默便放下了炭笔,将写满清晰数据和最后总结的木牍双手递给李账房:“李账房,请您过目。此田庄三年总收入……总支出……累计亏损……其中,最大的支出项为……”
他不仅给出了最终数字,还简要分析了亏损的主要原因,思路清晰,切中要害。
李账房拿着那块木牍,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清晰的表格和准确无误的计算结果,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原本以为陈默能在一个时辰内理清算出总数就不错了,没想到对方不仅提前完成,还附带了如此精炼的分析!
这已经不是“略通算学”了,这简直是……管账的天才!
李账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看向陈默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欣赏和……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发现了这块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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