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终究还是被引来了。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
许都尚书台的文吏房内,贾逵正襟危坐,面前摊开着一叠来自军器司的账目。
作为曹操安插在文职系统里,用以复核军务开支的“眼睛”之一,他素以严谨细致着称。
一笔笔扫过,皆是废铁入库、炭火消耗、匠人薪俸之类的寻常流水。
直到他的指尖停在“砺刃堂”的条目下,瞳孔骤然一缩。
“购旧鞘三十具,残破不堪,用以教学演示,已销账。”
三十具刀鞘?教学演示?
贾逵的心头警铃大作!
他是郡吏之子,虽不通武艺,却深谙军中门道。
刀鞘的结构,尤其是那些陈旧的牛皮硬木鞘,稍加改造,便能在内里挖出暗槽,藏匿短匕、箭簇,甚至密信。
西坊那些人,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卒,他们需要“教学演示”如何使用刀鞘?
这借口,拙劣得近乎侮辱!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上次泄密未遂,已让他如履薄冰。
这次,是继续视而不见,明哲保身?
还是……将这根扎手的刺,呈上去?
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贾逵终是提起了笔。
他没有直接点明,而是在副本的末尾,用极小的字迹加了一行旁注:“砺刃堂器械损耗异常,旧鞘三十具,建议实物核查,以防夹带。”
这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尽了职责,又将皮球踢了出去,把最终定夺的权力,交给了他的上司,以及上司背后的王必。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当他的笔尖离开竹简的那一刻,一只无形的蝴蝶,已在尚书台的后院,悄然扇动了翅膀。
午后,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贾逵府前。
貂蝉的贴身婢女轻纱蒙面,递上了一份名帖和一只小巧的锦盒,言辞恳切:“我家夫人听闻贾主簿乃是孝子,家母近日旧疾复发,咳喘不止,急需一味西域‘血竭子’。此药唯有城南‘回春堂’独家售卖,路途遥远,夫人不便抛头露面,斗胆请主簿代为跑一趟。盒内是预付的药资,另有一枚开药柜的磁钢药匙,还望主簿万勿推辞。”
贾逵打开锦盒,里面是几枚金叶,以及一把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入手微沉。
他哪里知道,这“磁钢药匙”乃是吕布依仗“人器合一”的感知,寻得的一种天外陨铁,命巧匠磨制而成。
此物对凡铁有极强的吸附性,一旦靠近铁器,便会产生肉耳几乎无法听见的微弱共鸣与颤动,犹如追踪的猎犬。
“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贾逵收下锦盒,心中那点因告密而生的不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情”冲淡了几分。
两日后,煞气再临。
王必果然带着一队校事府的精锐,如旋风般卷入军器司。
与上次不同,他手里多了一名文书,高举着一份盖有尚书台印鉴的公文,直扑砺刃堂的训练场。
“奉命核查!将场内所有教学刀鞘,全部拆解!”
一声令下,虎狼般的士卒立刻扑上,将那些挂在木架上的旧刀鞘一一取下,用铁锤、撬棍暴力拆解。
木屑纷飞,皮屑四溅,结果却让王必的脸黑如锅底。
别说暗藏的匕首,里面除了一些早已锈蚀的铁片和加固用的铜钉,连一根铁丝都没有!
“王校尉,这些刀鞘本就破损,若不加固,学员们操练时容易伤到手。您看,这不都是些废料么?”傅干适时上前,一脸无辜地解释道。
王必怒不可遏,却又发作不得。
证据确凿,是他自己扑了个空。
他死死盯了吕布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最终只能怒斥一句“收队”,悻悻离去。
而就在王必大闹西坊的同时,城南“回春堂”药铺内,贾逵正将那枚磁钢药匙递给掌柜。
当钥匙即将触碰到柜台上用以固定的铁钉时,一声极其轻微的“嗒”,自钥匙内部响起。
贾逵毫无察觉,但街角处,一名正蹲着修补箩筐的脚夫,眼底却精光一闪。
正是伪装后的郝萌!
他悄然起身,将贾逵进入药铺的时间、停留的时长、离开的方向,一一记下。
当晚,一张详尽的《监察动线图》便被送入了锻坊密室。
图上清晰地标注了贾逵从尚书台到自家府邸,再到城南药铺的完整轨迹,以及沿途所有可能的监视点。
吕布看着这张图,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他们盯着我,我就让他们……成为我的眼睛。”
当夜,他密令李孚,连夜赶制了五套“伪藏刃鞘”。
这些刀鞘外观同样陈旧破损,内部却真的挖出了可以嵌入短匕的暗槽,做得惟妙惟肖。
三日后,曹性在一家酒肆喝得酩酊大醉,与人吹嘘时“无意”中漏了一句:“他娘的,昨晚又帮副监藏了七把削铁如泥的宝贝进东厢房的夹壁墙里,累死老子了……”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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