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竹简的末尾,夹着一张小小的绢布,上面用暗语写着:“缪尚仓三日可支千人。”
“缪尚?”吕布眉头一皱,此人是河内郡太守,素以忠于曹氏自居,在官渡之战前夕,屡次上表输诚,捐献粮草,是曹操口中常常褒奖的“忠臣”。
“时机不对。”貂蝉的声音清冷而笃定,“官渡大战在即,每一粒军粮都弥足珍贵。他在此刻,通过袁氏的渠道,向一支不明身份的‘友军’许诺粮草,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她顿了顿,美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已遣郝萌去军需处查验过。昨夜子时,军需处刚刚接收了缪尚捐赠的五百石军粮,其中有三十车,簿册上特意标注了‘轻麸去壳,上等马料’。”
“我让郝萌带回了一些样品。”她指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麻袋。
吕布走过去,解开袋口,抓起一把所谓的“上等马料”。
入手的感觉,异常粗粝。
他将马料放在掌心,缓缓碾磨,指尖传来细微而尖锐的刺痛感。
不是沙子,而是比沙子更恶毒的东西——被碾碎的铁星和石屑!
战马若食用了这种混杂着尖锐颗粒的草料,短时间内看不出异样,可一旦剧烈奔跑,这些细小的“凶器”就会在马的肠胃中翻滚、切割!
轻则腹痛脱力,重则内腑出血,当场毙命!
“好狠的计策!”吕布手掌猛然握紧,那一把“毒料”在他恐怖的指力下化为齑粉。
“有人要让你的赤兔,要让你这三百骑兵,倒在冲锋的路上!”貂蝉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这比明刀明枪的刺杀,更加阴险,更加防不胜防!
一旦大军开拔,在程昱的监视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更换草料!
吕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暴怒已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没有下令彻查,也没有去找程昱对质。
他知道,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任何举动都只会加深曹操的猜忌。
“李孚。”他只叫了一个名字。
片刻后,那位满身油污的匠师首领匆匆赶来。
“主公有何吩咐?”
“连夜改造三十副马蹄铁,要最好的百炼钢,在蹄铁内圈,给我嵌满一圈磁钢环片。”吕布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要它在战马疾驰时,能与地面产生最细微的共振,提前预警。同时,所有马掌包裹的软革,全部换成三层,中间夹一层细密的钢丝网,用以过滤可能粘附的沙土。”
他又转向刚刚归来的曹性:“从此刻起,全营人马,只饮自带革囊中的净水。所有马料,必须由你带人亲自用细筛筛过三遍,方可喂食!”
翌日清晨,奋威营点兵出征。
三百黑甲骑士,肃立风中,沉默如铁。
监军程昱立于高台之上,冷眼旁观。
吕布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言辞,只是默默地走到队伍最前方,牵过神骏非凡的赤兔马。
他没有上马,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为赤兔刷洗鬃毛,然后重重拍了拍它雄壮的脖颈,朗声笑道:“老伙计,你我踏过白门楼的血路,也闯过许都的刀山,岂会因为北地几粒沙子就跌倒?”
他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场,也清晰地落入了程昱的耳中。
程昱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
他看到吕布眼中的自信与坦然,心中的疑虑,不由自主地稍减了三分。
他或许依旧是个隐患,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更像一个纯粹的战士。
大军一路北上,行至浚仪地界,黄河的寒风已扑面而来。
入夜,郝萌再次如鬼魅般潜回宿营地,他带回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主公,颜良的前锋已渡过黄河,就屯于白马津南岸!约三千骑,皆披重甲,日日操演一种名为‘雁行凿穿’的阵法,看其架势,是想一举凿穿我军渡口防线!”
他喘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愤怒与悲伤的复杂神情。
“更重要的是……我在敌营中,看到了这个!”
郝萌从怀中掏出一截折断的矛杆,递到吕布面前。
那矛杆的材质、上面的朱漆、以及收尾处的独特绑绳方式,吕布只看一眼,呼吸便猛地一窒!
“是陷阵营的制式长矛!”侯成失声叫道。
那是高顺的陷阵营!是他们并州狼骑最精锐、最忠诚的兄弟!
吕布闭上双眼,那股熟悉的,来自兵器深处的悲鸣再次涌上心头。
他不需要用手去触摸,就能清晰地“听”到,在遥远的白马津敌营中,有数百个熟悉的金属共鸣在哭泣,在哀嚎!
那是他战死的兄弟们留下的兵器,如今却被敌人握在手中,即将指向曾经的袍泽!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狂怒,如火山般在吕布胸中积蓄、喷薄!
当夜,荒野驿站外,风雪骤起,天地间一片苍茫。
吕布独自来到驿站后的空地上,他没有穿戴甲胄,只着一身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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