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猛地一拍剑柄,霍然起身,帐内诸将心头一颤。
他死死盯着郭图,浑浊的眼中怒火与疑虑交织:“一日破营?公则,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今日西门一战,我军折损三千余人,高览险些丧命,你却说吕布虚有其表?”
郭图脖子一梗,毫不畏惧地迎上袁绍的目光,声调愈发高亢:“正因其将全部精锐尽数屯于西门,才证明其南门必定空虚!此乃孤注一掷之险招,看似凶猛,实则外强中干!大将军,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明日我军若依样画葫芦再攻西门,才是正中吕布下怀!”
他环视一周,言辞极具煽动性:“吕布不过一介莽夫,侥幸守住一日,已是其武勇极限。他焉能料到我等会转换主攻,直捣其最软的腹部?图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明日南门一破,曹军主营便如探囊取物!”
袁绍胸膛剧烈起伏,郭图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急于求成的焦躁。
他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洗刷官渡对峙以来的憋闷。
“好!”袁绍最终一锤定音,“明日便依你之策!全军听令,以南门为主攻,你亲自督战!若再无功,休怪我军法无情!”
帐外,第二日的晨曦,正带着刺骨的寒意,悄然撕开夜幕。
“咚!咚咚!咚——”
战鼓声如约响起,却不再是昨日的西面,而是从正南方向传来,声势比昨日更为浩大。
黑压压的袁军士卒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在郭图亲卫高举的“郭”字大旗下,如蚁群般涌向曹营南门。
郭图立于高台之上,亲自擂鼓,双目赤红,仿佛已看到营破将陨的景象。
南门城楼之上,赤焰营的残兵们手心冒汗,紧紧握着冰冷的兵器。
袁军的攻势太猛,仿佛要将这薄薄的营墙瞬间吞噬。
然而,就在这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作为主将的吕布,却依旧立于营寨中央的望楼之上,双目紧闭,纹丝不动,仿佛对南门震天的杀声充耳不闻。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前线的军官已经派人来催问了三次,吕布依旧如一尊石雕。
就在一名传令兵焦急得快要哭出来时,吕布的眼皮猛地一跳,他并未睁眼,喉咙里却发出一声低沉如野兽般的嘶吼:“不对……主力在北!”
他霍然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反而闪烁着一种洞穿地底的锐利寒光!
他一把抓住身旁的李孚,语速极快地命令道:“李孚!速调五百精锐,持火油、引火之物,从北墙暗道潜伏!敌将佯动南门,声势浩大,实则在夜间已掘地道至我北墙垒下,欲效仿昔日攻邺城之策,挖穿根基!”
李孚大惊失色,北门方向明明静悄悄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但他看到吕布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瞬间将所有疑惑压下,吼道:“末将遵命!”
五百精锐如鬼魅般消失在通往北墙的甬道中。
几乎就在他们刚刚抵达指定位置,趴在地上甚至还能听到南门传来的隐约喊杀声时——
“咔嚓……轰隆!”
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冻土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
紧接着,数十个满身泥污的袁军工兵探头探脑地爬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即将功成的狞笑。
他们看到的,不是惊慌失措的曹军,而是一张张早已严阵以待的冷酷面孔,以及数十个被高高举起、拔开了塞子的火油桶。
“送他们上路。”李孚冷酷地下令。
滚烫的火油当头浇下,一支火箭射入,轰的一声,整个地道出口瞬间化作一片炼狱火海!
凄厉的惨叫声从地底深处传来,随即被泥土的塌方声彻底淹没。
一股焦臭的糊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冲天而起。
望楼上,曹性悄悄靠近正在盘膝调息的吕布,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惧问道:“将军,末将斗胆……您方才,是听到了什么?”
吕布缓缓摇头,抬手抹去从耳道中渗出的一缕血丝,声音有些沙哑:“不是听见……是感觉到。”
他摊开手掌,露出一块不知从哪捡来的陶片,上面用烧焦的木炭画着几个简陋的符号。
“我埋在地下的那些铁器,是我的耳朵。”吕布指着陶片解释道,“每一支敌军冲锋,每一架冲车滚动,地下的铁器都会跟着震动,像成千上万颗心脏在同时跳动。南门的震动虽然密集,但轻浮无力,是空跑。而北面的震波,虽然微弱,却一下一下,沉重无比,那是铁锹挖土的频率。”
他指着陶片上两个被圈出的符号,一个标着“南”,一个标着“北”。
“南门的‘心跳’快而乱,北门的‘心跳’慢而沉。他们想用喧闹盖过死寂,骗我调兵去南门,好让他们从北面挖穿我的根基。”
曹性看着那块简陋的陶片,又看了看吕布脸上那道淡淡的血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位曾经只懂冲锋陷阵的温侯,如今竟能从大地的脉动中,解读出敌人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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