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花坊里只剩下苏知予一个人。她坐在工作台前,台面上散落着未完成的花艺作品和几张未支付的账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封父亲来信的褶皱,纸缘已经起了毛边。
这些天,她反复读着父亲的信,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陈景明的真面目终于清晰,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证据在手,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苏知予警觉地抬起头。这个时间,不该有人来花坊。她轻轻走到门边,透过玻璃窗往外看。
巷口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朝花坊走来。那人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扶着墙歇一歇,左腿似乎受了伤,拖在地上使不上力。
苏知予的心猛地揪紧了。那是知然!
她急忙打开店门,夜风裹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苏知然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原本干净利落的短发此刻油腻打结,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沾满了泥污。
“姐……”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知予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她该生气,该痛骂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可看着他那副凄惨的模样,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阵酸楚。
“你还知道回来?”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苏知然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一瘸一拐地挪到店门口,在距离苏知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那双曾经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恐惧和悔恨。
“我……我没地方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找到我了……”
苏知予这才注意到他左腿的伤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裤管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红肿发紫的皮肤,隐约能看见不自然的弯曲。
“你的腿怎么了?”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关心。
苏知然瑟缩了一下,声音发抖:“赵坤山的人……用铁棍打的。说要是再不还钱,下次就打断两条腿。”
他说着,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受伤的腿碰到地面,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姐,我错了!”他带着哭腔喊道,“我不该沉迷赌博,不该偷你的钱,更不该让你为我背这么多债!我不是人!”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苏知予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心如刀绞。她想起父母刚出事时的知然,还是个需要她哄着才能入睡的少年。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吗?”苏知予的声音在发抖,“高利贷天天来砸店,陈景明变着法子威胁我,我连觉都不敢睡,生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苏知然抬起头,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印。他看着姐姐憔悴的面容,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对不起你,姐……爸妈不在了,我本该照顾你的,可我……我真是个废物!”
他忽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苏知予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
“别打了!”她喝道,“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那八十万的债,靠你打自己几下就能还清吗?”
“我去打工!我去赚钱!”苏知然急切地说,双手紧紧抓住苏知予的胳膊,“我去工地搬砖,去码头卸货,什么活我都干!我一定把债还清,再也不让你操心!”
苏知予看着他眼中的恳切,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知然。每次闯了祸,他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求她别告诉爸妈。那时她总会心软,替他瞒下一切。或许正是她一次次的原谅,才让他变得如此肆无忌惮。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苏知予抽回手,声音里透着疲惫,“结果呢?你偷了店里进货的钱,又去赌,欠下更多的债。”
苏知然的表情僵住了,他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这次是真的,姐。你信我最后一次……”
他话没说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惨白。苏知予这才注意到他浑身滚烫,显然在发烧。
“你发烧了?”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苏知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冷……”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软软地向前倒去。苏知予急忙扶住他,这才发现他的后背也受了伤,衣服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你……”苏知予的声音哽咽了,“你到底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苏知然靠在她肩上,虚弱地摇摇头:“不碍事的,姐。我在城外躲了七天,他们找到我时,我跑掉了,从山坡上滚下去……腿可能就是那时候伤的。”
苏知予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想象着弟弟拖着伤腿在荒郊野外躲藏的情景,心中的怒气渐渐被心疼取代。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终究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
“起来,我送你去医院。”她用力扶起苏知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