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熊那两三百斤的肉山被几个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拖了下去,像是在拖一头刚宰杀完的牲口。
擂台的木板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湿痕。
台下华人的欢呼声几乎要把跑马场的顶棚掀翻,口哨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裁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看向擂台中央。
陆寅没下台。
他甚至连大气都没喘一口,脚下那双布鞋踩在还没干透的血迹旁,随意地活动着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那双眼睛半眯着,看着脸色铁青的洋人,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亨利爵士的脸皮抽了几下,手里的高脚杯重重砸在桌上,直接崩碎。
他侧过头,对着旁边法租界代表使了个眼色。
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法国人轻蔑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
通道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男人。
这个男人精瘦,个头也就一米七出头,跟刚才的大白熊比起来简直像是未成年。
他身上没穿护具,就在两个手臂和头上缠着一圈圈粗糙的麻绳。
男人赤着脚,那一身腱子肉像是风干的老树根,黑得发亮。
他走到擂台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东南方向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突然起身,一个高跳越过了围绳,稳稳落在台上。
落地无声。
陆寅眉毛挑了一下。
缠麻绳,光脚板。
这是泰拳啊,而且是那种还没为了竞技体育改良过的古泰拳。
那时候还不叫泰拳,江湖上都叫暹罗拳或者八臂拳。
这几年南洋那边乱,不少打黑拳的流窜到这十里洋场。
这帮人练的东西邪性,不讲套路,浑身上下都是骨头架子,碰着就是伤。
“第五场!守擂者,华夏袍哥会,江东瘦虎陆寅!挑战者……”
裁判看着名册咽了口唾沫,“法兰西保举,南洋拳王,疯狗素坤!”
素坤上台没像大白熊那样废话,他刚才在大帘子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威廉那个蠢货就是死在轻敌上。
都是玩命的行家,直觉准的很。
眼前这个叫陆寅的华人,很危险!
裁判手还没挥下去,素坤就已经摆好架势。
他双手高举护头,重心压在后腿,前腿像个弹簧一样在那不停地点,转换重心。
“当!”
铜锣一响。
素坤根本没做试探,整个人像是一颗黑色的炮弹直接弹射过来,右腿像鞭子一样抽出,直奔陆寅的太阳穴。
快!狠!只求一击必杀!
这腿要是扫实了,脑袋都能给踢歪。
陆寅脚走八卦步,身形像是一片落叶,贴着那条腿堪堪擦过。
“砰!”
虽然躲过了正脸,但小臂还是架了一下。
这一接触,陆寅心里就有了数。
硬,真他娘的硬。
这素坤的手脚简直不像是肉长的,跟铁棍没什么两样。
这帮练泰拳的,从小就拿腿踢芭蕉树,把骨头踢出裂纹再长好,日复一日,骨密度硬度惊人。
素坤一击不中,立马变招。
他身子一矮,整个人像要钻进陆寅怀里,伸出双手就去搂他的脖子。
泰拳里最狠的“箍颈膝撞”。
只要被他缠住脖子,那一双铁膝盖就能把人的肋骨全顶碎。
陆寅哪能让他得逞。
他脚下踩着淌泥步,双手如封似闭,形意拳的崩劲在方寸之间炸开。
一马三箭。
“啪!啪!啪!”
连打三拳。
两人在短短几秒钟内交手了十几下。
拳对拳,腿对腿。
没有什么花哨的试探,全是硬碰硬的肉搏。
台下的观众看得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杀大白熊是一招秒杀,那是视觉冲击。
现在这场,是实打实的凶险。
每一次碰撞发出的闷响,都让人觉得牙酸。
素坤越打越心惊。
他这一身铜皮铁骨是在丛林里练出来的,在南洋地下黑拳场不知道打死过多少人。
可眼前这个瘦子,看着没什么肉,那骨头却也硬得离谱。
而且这人的劲力太怪了,有时候刚猛得像石头,有时候又滑得像泥鳅。
陆寅打得也并不轻松。
他知道后面还有一个对手,他想打完全场,体力分配就必须精打细算。
八极拳刚猛,但太耗神,八卦掌灵活,但杀伤力稍逊。
两人错身而过。
素坤突然怪叫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飞膝直冲陆寅面门。
陆寅眼皮都没眨,撑锤立拳缠丝手,用八极拳中为数不多的卸力技巧,将膝盖拨开。
谁知素坤在落地后,头也不回,一记回身肘再打陆寅太阳穴。
陆寅见状,立马沉肩坠肘,八极拳单阳顶迎上。
“咚!”
好似精铁碰撞。
肘尖对肘尖。
两人同时后退三步。
素坤疼得嘴角直抽抽,陆寅的胳膊也麻了大半边。
“有点意思。”
陆寅两眼锁着苏坤,甩了甩手。
就在这时,素坤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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