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詹子龙还没有起床,门口已经排了六个人的队伍,左边三个,分别端着脸盆和水壶,牙粉和杯子,手绢和布巾;右边也三个,分别端着衣服和首饰,敷粉和香囊,鞋子和其他一应物件。
居中站着一位领头的女子,只见她相貌秀丽,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但气质冷艳,不怒而威,显示出她与众不同的地位。
“云娘,公子还没有起床的迹象。”站在领头女子旁边的一名叫杏儿的婢女轻声地说道。
“福生,你去唤你家公子起床,莫要耽搁了给夫人请安的时间。”云娘轻声吩咐道,言语里尽是不容耽搁的果断。
那名叫福生的小厮小心翼翼地敲门,“公子~公子~起床咧~要给夫人去请安呢~别耽搁了时辰。”
他小心地鼓弄了半天,房间里依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云娘已经失去了耐心,叫杏儿去擂门。
擂门虽然没有礼貌,但奈何每天都这么干,杏儿早习惯了,哐哐哐就开始擂门,一边擂一边高声喊道:“詹子龙!起床了!再不起床老爷就亲自过来了!”
这一招果然好使,听到“老爷”二字子龙登时就清醒了,鞋子都没穿好就开了门。
六个仆人迅速开始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在詹公子的一片哈欠连天中帮他刷牙、洗脸、更衣……
等他们忙活完,一个睡眼惺忪的懒虫就已经变身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了。
这是唐高宗四年,湖州刺史詹不忧的府上,这位羽扇纶巾的少年郎就是刺史公子詹子龙。
既然已经穿戴停当,自然要先去给父母亲请安,这是每日早起的规矩。
天已经微微亮了,子龙还是忍不住地打哈欠,对在前面引路的云娘说道:“云姨,杏儿,你们每天都那么早起床,收拾得这么齐整——女子的妆容和头发更复杂些,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神仙么?”
听到神仙两个字,云娘和杏儿对视了一眼,但脚步未停,云娘略回首道:“公子说笑了,我们是仆人,只是早起一些,不算什么大事。”
子龙体贴道:“每天这样地早起,真是很不容易。现在是夏天还罢了,若是冬天,天寒地冻的……”
云娘扶了扶头上的步遥:“公子是贵人,不必太体谅我们了。”
“哎~云姨,你这个步遥样式很特别哦,是父亲给你定制的吧?”
云娘清冷的面庞上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得意,随即在子龙母亲房间外站定了,才开口道:“詹大人的偏爱常常令我惶恐,幸好府上夫人和公子都是宽宏大度的人,从不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子龙今年十七岁了,但闺帏之事哪里明白,听了云娘的话,奇道:“一个银首饰而已,计较什么呢?”
正待要往里走,又转头问道:“云娘,今天父亲的心情好么?”
云娘轻笑起来,“大人今天要去巡营。”詹不忧喜欢跟军中将士相处,湖州城外五里的巡防营,是詹刺史常去的地方。那个时间,刺史大人总是心情愉悦的。
子龙点头,放心地整了整衣衫,迈步进了母亲的房间。
子龙的父亲端坐在主座上,一侧的是母亲秉莲夫人。子龙依礼请了早安,就立在了父亲身侧。
接下来应该是云娘,管家和一众仆从请安。
只见云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对着主座的刺史和夫人行礼,她头上的步遥显得格外扎眼。
步遥,秉莲夫人明显看到了,但她什么话都没说。但子龙还是细心地发现母亲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绢帕,片刻之后,又一点点松开了。
等伺候完主人家用过早饭,云娘回到自己的房中。她在镜前坐下,拔下步遥,沉思起来。
杏儿问道:“你不是说秉莲夫人会生气吗?可刚才她连一句话都没说。”
云娘莞尔一笑,对着镜子将步遥又插了回去,镜中云娘的眼睛瞬间变幻了七种颜色。杏儿惊喜道:“恭喜姐姐!你已经练成了七色瞳术!”
“还是谨慎些,叫我云娘吧”,云娘用梳子理了理鬓角,看似不经意地用梳子划过了脖颈,这实为发动咒语的最后一步。那些看似随意的鬓角整理,实则在编织一个由嫉妒、欲望与悔恨构成的蛛网。
云娘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放下了梳子,方才缓缓地说道:“你不懂,女人的嫉恨有的时候不发作,比发作起来还可怕。”
“云娘你曾经说过,不发作的嫉恨,才是连孟婆汤都洗不尽的毒——要说这赵侯也是古怪,哪有这样做局坑害自己女儿的……”
“赵侯是怎样的人物,他图谋布局的事情,岂是我们能明白的?你就不要在这里罔议他了。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们就可以回青丘去了。杏儿,你不是总惦记着你种的桃花开了没有吗?”
“云娘,我们真的能顺利回去吗?”
“放心吧,我们狐族的媚术无人能解,我们一定能全身而退的。我已经有了计划,你附耳过来……”
两人正窃窃私语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云娘一听便知来人,急忙吩咐道:“你躲到屏风后面去,我不唤你,你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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