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晚风,带着泥土和庄稼的气息吹进萧家破旧的窗棂,却吹不散屋里浓得化不开的愁云。
堂屋的煤油灯芯烧得只剩一小截,昏黄的光摇曳不定,把墙上斑驳的泥痕照得忽明忽暗。土炕上,萧尘直挺挺地躺着,胸口那片深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王桂芬坐在炕沿边,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巾,正一点点擦拭儿子脸上残留的血污和泥土。她的动作很轻,轻的像是手里在擦拭易碎的瓷器,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滴在萧尘的脸颊上,又被她慌忙用布巾擦掉,反复几次,布巾的一角都湿透了。
“我的尘儿啊……怎么就遭这么大罪……”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哽咽,“白天要是妈拦着点,你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墙角的小板凳上,萧建国佝偻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死死盯着自己那条变形的右腿。那是十年前下地时被受惊的黄牛撞断的,当时没钱请好大夫,只用草药随便敷了敷,落下个终身残疾,走路全靠一根磨得发亮的杨木拐杖。此刻他盯着自己的瘸腿,突然抬起手,狠狠往腿上捶了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都怪我!都怪我这条没用的腿!”萧建国的声音又哑又涩,眼眶通红,“刘彪那畜生上门撒野,我连站都站不稳,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护不住!还让尘儿替我们挨打,我这爹当得有什么用!”
“当家的,你别这样……”王桂芬急忙转头劝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咱们家这条件,谁也不想的……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三天,就剩三天了,刘彪说要么拿五十块,要么就让婉婉跟他走……咱们哪儿去凑五十块啊?婉婉可是咱们家的大学生,要是被那畜生毁了,她这辈子就完了啊!”
提到“五十块”和“萧婉”,屋里的气氛更沉重了。五十块在那时候的农村,相当于普通人家大半个月的收入,萧家本就拮据,去年为了给萧尘治痴傻病,把家里仅有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刘彪这笔钱,如今要在三天内凑齐,简直是天方夜谭。
萧婉站在灶台边,手里攥着刚从萧尘身上换下来的脏衣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刚从县城大学赶回来,身上还穿着那身碎花裙,只是此刻裙摆上沾了不少尘土,原本清亮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看着炕上昏迷的哥哥,看着愁苦的父母,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知道刘彪的为人,村里不少姑娘都被他骚扰过,要是真跟了他,自己的大学梦、未来的人生,全都得毁了。可她更心疼父母——父亲腿不好,母亲常年劳累一身病,哥哥又痴傻,这个家已经够难了,她不能再给家里添负担。
“爸,妈,”萧婉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努力装作平静,“实在不行……我就跟学校请假,先去镇上找个活干,慢慢凑钱……”
“不行!”萧建国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压低,“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怎么能辍学打工?那是你的前途!我就是去卖血,也不能让你耽误学业!”
王桂芬也跟着点头,抹着眼泪说:“婉婉,你别担心,妈明天就去娘家问问,看看能不能借点钱……总会有办法的。”
可谁都知道,娘家那边也不富裕,能借到的钱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屋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煤油灯芯偶尔“噼啪”一声轻响,还有王桂芬压抑的啜泣声,像一根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月亮渐渐升到半空,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纸上的破洞,洒在土炕上,形成一片片细碎的光斑。
就在这时,炕上的萧尘,手指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往日的混沌和呆滞,此刻他的眼眸清亮得惊人,像被月光洗过一样,透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先是看了看头顶熏得发黑的房梁,又缓缓转动目光,看清了炕边趴在桌上打盹的母亲——她的头发里藏着不少白发,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看清了墙角靠着墙壁熟睡的父亲——他眉头紧锁,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缩着,显然是旧伤又在隐隐作痛;还看清了坐在灶台边,借着月光默默垂泪的妹妹——她的肩膀微微发抖,碎花裙的裙摆上还沾着白天被拉扯时留下的褶皱。
这一次,他看得无比清晰,不再是以前那种模糊的、隔着一层雾的感觉。
更让他震惊的是脑海里的变化。无数信息像潮水般涌来,却又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青囊仙经》的修炼心法,从最基础的“引气入体”到高深的“固本培元”,每一个字、每一个经脉走向都清晰得仿佛刻在骨子里;还有数不清的医理知识,从常见的风寒感冒到疑难杂症的诊治方法,从草药的性味归经到针灸穴位的精准定位,甚至连如何通过推拿疏通经络、调理气血,都如同他已经钻研了几十年一般,融会贯通,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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