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完整的计划。沈安娜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孙志远书房的保险柜有两层,我们只拿到了外层的诱饵。她走到桌边,忍着肩伤的疼痛,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图纸右下角那个极其不起眼的鱼形印章上,看到这个标记了吗?这是印章,日军特高课只有在执行最高级别、最绝密的任务时,才会使用这个标记。
凌啸岳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猛地想起三个月前在南京截获的那封密电,电文末尾同样出现过类似的鱼形标记。为了追查那个的线索,他们牺牲了三名最优秀的情报员,最终却只指向一个早已废弃的天主教堂,线索就此中断,成了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你的意思是?他急切地追问,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真正的计划核心内容,应该在手里。沈安娜的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从那堆被水泡皱的文件中翻出一张同样狼狈的宴会邀请函,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下月初军政部有一场重要的军火交接仪式,孙志远是特邀嘉宾,名单上有他的名字。她顿了顿,用铅笔在邀请函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装饰图案旁画了个轮廓,那轮廓赫然与苏曼丽头上那支珍珠发簪的形状惊人地相似。百乐门那个女人,苏曼丽,昨晚也出现在了商会后门,和孙志远有过短暂接触。
老方听到这里,突然地一声合上了工具箱,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沉重的气氛。苏曼丽的背景我们查过三次,表面看确实是从上海逃难来的歌女,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可她偶尔流露出的俄语口音,还有上次冲突中她使用勃朗宁手枪的标准姿势和沉稳枪法,根本不是普通风尘女子能有的。他从自己那条磨得发亮的怀表链上,解下一枚样式古朴的铜制钥匙,塞进凌啸岳尚算完好的左手掌心,磁器口那边有间空置的茶馆,是我们早年布下的暗点,你们先去那里养伤,我会安排人送药品和食物过去。
凌啸岳紧紧握住那枚带着老方体温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让他心头一暖。他看向沈安娜,她正凝视着窗外的雨幕,眼神幽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密室里的滴答声依旧,但空气中,却多了一丝凝重的期待和无形的压力。,这个神秘的代号,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也指向了下一场更加凶险的较量。
凌啸岳的手如铁钳般突然攥住老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双目炯炯,仿佛能洞穿人心,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老方,沈煜默同志牺牲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信息?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他的心悬在半空,沈煜默的牺牲如同一根刺,扎在所有人心上,他坚信,那位英勇的同志绝不会白白牺牲。
修表匠老方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得一怔,浑浊的眼珠转动了几下,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沉默片刻,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伸向工作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铁皮胶卷盒。“这……这是在他西装内衬夹层里发现的。”老方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比米粒还要细小的黑色物体,“当时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应该是用米汤写就的密信,藏在这微型胶卷里了。”那胶卷小得几乎让人担心会被风吹走,却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
显影液在搪瓷盘里缓缓漾开细密的泡沫,散发出刺鼻的化学气味。墙上的挂钟时针沉稳地滑过十一点,沉闷的钟声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当“渔夫将于初七接收货物”几个模糊的字迹在相纸上慢慢显影、逐渐清晰时,凌啸岳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将空气劈开。初七!正是军政部预定军火交接的日子!这绝非巧合,“渔夫”的触手已经伸到了核心要害。
身旁的沈安娜身子微微一震,脑海中灵光一闪,苏曼丽昨晚在商会门口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突然浮现——当时只觉得那笑容背后隐藏着一丝诡异与疏离,此刻想来,那分明是某种绝望的暗示,或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试探。
“她在试探我们。”凌啸岳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显影好的胶片,对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每一个字都像烙印般刻在他的眼中,“苏曼丽故意制造机会让我们看到她和孙志远接触,又在撤离时冒险留下这条线索……她究竟想做什么?”他的眉头紧锁,苏曼丽这个女人,如同一个难解的谜,游走在黑白边缘。
“或者……她在向我们求救。”沈安娜轻声打断了他的思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她从急救箱里抽出一卷洁白的绷带,动作利落地帮凌啸岳包扎左臂仍在渗血的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渡边是出了名的疑心病,手段狠辣,苏曼丽夹在那样的人身边,日子恐怕如履薄冰。”女人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温热的皮肤,如同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同时缩回了手。密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升温,弥漫开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气息,夹杂着药水味与彼此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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