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迷雾”小组的组长,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小组的安危,是无数同志用生命换来的情报线。他不能让沈煜默白白流血,不能让更多的人步其后尘。沈煜默用生命传递出来的那份情报还未完全破译,那个关乎整个重庆防空系统安危的“惊蛰”计划,就像一把悬在山城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凌啸岳的目光重新落回墙上那幅巨大的军用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图钉,标记着近期日军轰炸的每一个目标,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沈安娜传来的情报显示,防空系统的“数据异常”集中在沙坪坝和南岸区——那两处,恰好是重庆最重要的兵工厂和军火库的所在地!渡边送来这份“礼物”,或许不仅仅是赤裸裸的挑衅,更是一种炫耀,一种肆无忌惮的嘲弄——他在嘲笑他们的被动,嘲笑他们的无力,嘲笑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牺牲,却无法抓住躲在暗处的毒蛇!
凌啸岳将杯中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点燃了他眼底深处更加炽烈的火焰。那是愤怒,是悲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决心。游戏?好,那就陪你玩下去!只是,这场游戏的规则,从现在起,由我来定!他拿起那支染血的钢笔,指腹摩挲着那个“默”字,心中默念:煜默,安息。你的仇,我们会报。你的任务,我们会完成!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而室内,一场无形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
叮铃铃——
电话铃声骤然划破办公室的死寂,像一柄淬了冰的匕首,在凌啸岳耳边炸开。他指尖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得指腹微微发麻,才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眼。鎏金铜制的老式电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来电显示的三个字——秦海龙,让他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
啸岳,出事了!听筒里传来秦海龙焦灼的声音,背景中尖锐的警笛声如同濒死者的哀嚎,穿透雨幕刺入耳膜,百乐门后巷发现男尸,军统的火漆标记被钉在额头上——是二处的人!
凌啸岳的心猛地沉入冰窖。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支渡边留下的钢笔在桌面上投下细长的阴影,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三天前那个樱花纷飞的午后,日本领事馆里,渡边正夫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这支钢笔,语气慵懒却字字诛心:凌桑,听说贵军最近在追查?可惜啊,有些人总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威胁正在以最血腥的方式兑现。
地址。凌啸岳掐灭烟头,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
我马上到。挂断电话的瞬间,他抓起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风衣,腰间的勃朗宁配枪硌得肋骨生疼,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推开门的刹那,冰冷的雨丝扑面而来,裹挟着山城特有的潮湿气息,灌了他满口满心的寒意。
黄包车在泥泞的石板路上颠簸,铜铃被狂风撕扯得不成调,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凌啸岳蜷缩在后座,将自己隐入风衣的阴影里。雨幕中的重庆城如同被打翻的水墨画卷,吊脚楼的飞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背后,都可能藏着窥视的眼睛。他想起沈煜默牺牲前塞给他的密信,用柠檬汁写就的字迹在火上烘烤后浮现,那些关于计划的碎片信息,此刻正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太阳穴。
作为潜伏在军统内部的中共地下党员,他早已习惯在刀尖上跳舞。但这一次,渡边正夫显然不满足于简单的猎杀——他在精心布置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用同志的鲜血做诱饵,逼迫他露出破绽。
先生,百乐门到了。车夫的吆喝声将他拽回现实。
警戒线在雨水中泛着惨淡的白光,几个穿黑色警服的警员正笨拙地用油纸遮盖尸体。秦海龙背对着他站在巷口,军靴陷在积水里,制服的肩膀已被雨水浸透。听见脚步声,这位重庆警察厅的得力干将猛地回头,眼底布满血丝:死者李副官,二处行动科的,今早还跟我在德元楼喝早茶......他声音哽咽,从口袋里掏出块脏手帕擦了擦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致命伤在心口,一刀毙命,凶手手法很专业,现场干净得像被舔过。
凌啸岳蹲下身,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流进衣领,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死者双目圆睁,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仿佛临死前看到了地狱的景象。他的手指蜷缩着,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这不符合职业特工的特征,除非他死前曾拼命抓挠过什么。
有挣扎痕迹?凌啸岳的指尖拂过死者僵硬的下颌,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淤青。
怪就怪在没有。秦海龙蹲下来,用手电筒照亮死者的脖颈,除了这处淤青,身上再无伤痕。法医说像是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趁其窒息前一刀刺穿心脏。
凌啸岳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死者右手小指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皮肉外翻,边缘还沾着半片破碎的指甲。伤口呈不规则的锯齿状,像是被某种边缘锋利的金属物划过。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掰开那只已经开始僵硬的手指,指腹触到一片黏腻的温热——血还没完全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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