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混凝土碎块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烟尘弥漫。凌啸岳不顾头顶落下的碎石,一个鱼跃扑向主机控制台。在爆炸冲击波袭来的前一秒,他用自己的脊背死死护住了那台承载着整个重庆防空坐标的精密仪器。剧痛从背部传来,仿佛骨头都在呻吟,但他紧咬牙关,寸步不让。
“还有三分钟!”沈安娜的声音穿透弥漫的硝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清晰有力。她正半跪在作战地图前,用钢笔在上面快速标记着日军的进攻路线,笔尖划破纸张的沙沙声,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竟成了一种奇异的镇定剂。“西南角出现装甲车集群!”
凌啸岳抹了把脸上混合着血污和灰尘的液体,视线重新聚焦在控制台屏幕上。突然,屏幕上跳动的异常数据流像针一样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日军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物理破坏,而是通过主机入侵防空系统!刚才那惨烈的交火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幌子,真正的杀招,隐藏在冰冷的数据流里,正悄无声息地吞噬着重庆的最后一道空中屏障!
“切断主机电源!快!”他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沙哑变形。他猛地扑向总电闸,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开关。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沈安娜如离弦之箭般撞开一名企图从侧面偷袭的特务,向他扑来。
她手中的钢笔,那支平日里用来签署文件、描绘图纸的精致钢笔,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武器,精准无误地刺入了特务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宛如绽放的死亡之花。与此同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凌啸岳狠狠推开——那名特务手中已经拔掉保险栓的手雷,正冒着青烟滚落在主机旁!
“跑!”凌啸岳被她推得踉跄后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反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两人一同向后急退。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将两人掀翻在地。凌啸岳在一片耳鸣中,看见沈安娜鬓角的碎发被气浪掀起,平日里总是覆着一层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眸,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燃烧着决绝与坚韧。那一瞬间,她的美,带着毁灭般的惊心动魄。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硝烟,洒在满目疮痍的防空中心时,凌啸岳背靠着弹痕累累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作战服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浸透,疲惫像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缓缓抬起头,清点着幸存队员的人数。十七人的精锐队伍,如今只剩下五个或坐或靠、个个带伤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焦糊的气味,令人作呕。控制台的残骸还在冒着袅袅青烟,昭示着昨夜的惨烈。
“头,发现这个。”一名幸存的队员,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颤抖着递来一块烧焦变形的怀表。表盖已经裂开,内侧贴着半张模糊的女人照片,依稀能看出温婉的轮廓。凌啸岳的心猛地一沉,他认得这块金表,是孙志远的。那个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爱讲笑话的汉子,此刻却已不知魂归何处。表盘背面,那个象征着侵略者身份的樱花图案,在晨光中泛着诡异而讽刺的光泽。
沈安娜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她突然蹲下身,伸出沾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一堆瓦砾中捏起一小片沾着白色粉末的碎布。她将碎布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骤然变得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失去了光泽:“是神经性毒剂……他们不仅要摧毁这里,还要毁尸灭迹,抹去一切痕迹!”
远处,突然传来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黎明的短暂宁静。凌啸岳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警笛声来得太蹊跷,太不合时宜!这绝不是救援,更像是……收网!
他迅速将那块烫手的怀表塞进衣领,紧贴着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体温。然后,他猛地抓起沈安娜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走!快!有人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沈安娜没有挣扎,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浸透了鲜血与牺牲的废墟,任由凌啸岳拉着她,消失在残破的侧门之后。阳光终于驱散了最后一丝硝烟,但留在防空中心的,只有满目疮痍和无声的悲歌。
通风管道内的铁锈味混杂着沈安娜压抑的咳嗽声,像砂纸般摩擦着凌啸岳的神经。他放缓爬行的速度,借着从格栅透进的惨淡微光,看清她紧蹙的眉头下,唇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刚才爆炸的气浪裹挟着有毒烟尘灌入她的肺叶,此刻她正用素色手帕死死捂着嘴,指缝间渗出的点点猩红在昏暗里格外刺目。
撑得住?他压低声音问,喉结滚动间,连自己都未察觉语气里多了层平时罕见的柔软。
沈安娜艰难地抬起头,恰好有几缕破碎的月光从指挥中心破损的穹顶漏进来,照亮她苍白却依旧挺直的脖颈,像雪地里倔强伸展的枝桠。她扯出个极淡的笑容,那笑意比冬夜的风还要稀薄,却带着寒梅傲雪般的凛冽:别忘了,我是记者。她晃了晃手中紧握的微型相机,金属外壳在微光中反射出比枪膛更坚定的光芒,得活着把真相写出来——用他们的血作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