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铁壁合围
书店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每一粒尘埃都在死寂中悬浮。凌啸岳背靠着伤痕累累的红木书架,书架上的古籍散发出陈旧的墨香,此刻却与硝烟的味道诡异的混合在一起。他右手紧握着那把陪伴多年的毛瑟枪,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无法平息他加速的心跳。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大腿,这是他从军校时代起就留下的习惯,只有在极度紧张,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时才会出现。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店内蜷缩在角落的店员,他们脸上交织着恐惧与茫然,这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作为军人,他可以战死,但绝不能让无辜者因他而受到伤害。
沈安娜蹲在他身侧,素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落在汗湿的额前。她那条素雅的蓝色裙摆被地上的碎玻璃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小腿上渗着血珠,殷红的血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然而她却浑然不觉,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手中的铅笔和那张临时充当地图的报纸边角上。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笔尖在报纸上快速勾勒着书店周围的地形轮廓,线条精准而果断。
西南角是仓库,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是长时间未曾饮水,那里有通风管道通往后巷,理论上是个出口。笔尖在员工通道四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圈,墨水几乎要透纸而过,但以渡边的谨慎,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里肯定布了暗哨,而且不止一个。她的语气中带着对敌人的深刻了解,也透着一丝无奈。
话音未落,临街的玻璃橱窗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哗啦啦的玻璃雨四散飞溅。一颗手雷冒着浓烈的青烟,像一头狰狞的野兽,骨碌碌地滚到了中央展台,台上陈列的几本珍本善本瞬间被气浪掀翻。
凌啸岳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极致的冷静所取代。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反应,一个鱼跃扑了过去,右手闪电般抓住那枚尚在旋转的手雷。冰冷的金属外壳,粗糙的纹路,以及那嗤嗤作响的引线,都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感官。他甚至能感觉到引线燃烧时细微的震动。在引线燃尽的最后零点几秒,他猛地旋身,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手臂,奋力将手雷甩向窗外。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店外响起,冲击波夹杂着弹片狠狠撞击在书店的墙壁上,震得头顶的吊灯摇摇欲坠,灰尘簌簌落下。凌啸岳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重重撞在书架上,胸口一阵闷痛。他顾不上喘息,透过硝烟弥漫的窗口望去,只见渡边一郎正站在街对面那辆黑色的轿车旁,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与周围的灰暗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擦拭着溅上些许灰尘的白手套,仿佛刚才投掷的不是夺命的手雷,而只是掸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污渍。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微笑,那不是人类的笑容,更像是一头猎豹锁定猎物后,带着玩弄意味的狰狞。
凌少校,别来无恙?街对面的扩音器突然响起,渡边一郎那特有的阴冷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穿透了爆炸声的余波,清晰地传入书店内每个人的耳中。那声音刻意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优雅腔调,仿佛在进行一场下午茶的邀约。您的那位,真是个意志不坚定的家伙。他已经全都招供了,密码本,就在您身上。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诱惑与威胁,凌少校,您是帝国军人中的佼佼者,我向来是很欣赏的。何必让这些无辜的店员为您陪葬呢?交出密码本,我可以保证,给您一个体面的结局。
凌啸岳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的叛变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深知渡边的为人,所谓的体面结局,不过是诱降的谎言罢了。他紧了紧手中的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沈安娜突然轻轻拽了拽凌啸岳的衣角,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凌啸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在靠近角落的通风口格栅后,一截醒目的红色电线正若隐若现——那是老方约定的紧急信号!这意味着外围接应已经准备就绪!
一丝希望的光芒瞬间在凌啸岳心中燃起,但旋即又被现实的残酷所浇灭。他迅速扫视四周,透过窗户的缝隙和门缝,能清晰地看到外面荷枪实弹的日军特高课人员,他们如同恶狼般警惕地守着前后门。更远一些,街对面的楼顶上架着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正对着书店的方向。交叉火力已经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陷阱,任何试图强行突围的举动,都无异于自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接应是好事,但如何安全地抵达接应点,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渡边的声音还在外面聒噪着,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入耳膜。凌啸岳的目光重新落回沈安娜身上,她也正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冷静的期待和一丝信任。那目光仿佛在说:我们一定能出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