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城的夜色深沉,成了陆琯最好的帷幕。
他身形如一缕无声的青烟,滑出窗户,几个起落便融入了这座城池错综复杂的阴影之中。
城门方向,火光通明。
衍天殿的弟子已在那里设立了关卡,十几名炼气圆满的修士手持一种罗盘状的特制法器,神情冷峻地对每一个出城之人进行严密盘查。
法盘上不时有灵光闪过,扫视着修士的丹田气海与随身储物袋。
被盘查者大多敢怒不敢言,只能僵立原地,任由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神识在自己身上反复扫过,确认无虞后才被挥手放行。
陆琯藏身于一处废弃楼阁的阴影下,远远观察了片刻。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衍天殿弟子身上散发出的焦躁与决绝。
显然,阳图与道种的丢失,对衍天殿而言是奇耻大辱。
他没有选择硬闯,黑岩城作为极西之地有数的几座自由城池,其城墙绵延数十里,不可能处处都防备得滴水不漏。
陆琯身形一转,悄然没入黑暗,沿着城墙内侧的边缘地带疾走。
一炷香后,他找到了一处守备最为松懈的角落。
此地偏僻荒凉,只有两名炼气五层的城卫有气无力地倚墙闲聊。
陆琯将敛息要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似与夜色融为一体,顺势攀上高墙,如落叶飘然落地,未曾惊起半点尘埃。
脱离了黑岩城的范围,他便再无丝毫停顿。
辨认了一下黄沙坳的方向,化作道淡淡的青影,朝着茫茫戈壁疾驰而去。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一路上,广袤的戈壁与无垠的沙海单调而枯燥,却也暗藏杀机。
陆琯不止一次地遭遇了衍天殿的空中巡逻队伍。
他们三五成群,驾驭着统一制式的飞舟法器,在以黑岩城为中心的数百里方圆内来回梳理。
每当此时,陆琯都会提前收敛全身气息。
或直接施展遁术,潜入黄沙之下数十丈;或藏身于巨大的风蚀岩石缝隙中,化作块不起眼的蚀岩。
他的神识远比同阶修士强大,总能提前一步发现对方的踪迹,从容避开。
这些巡查队伍的目标太过明确,只为搜寻阳图的独特气息。
但陆琯不敢赌。
他储物袋中的那卷仿本衍一图,与真正的阳图本出同源,一旦被衍天殿的秘法近距离探查到,后果不堪设想。
七日之后。
当那片熟悉的,被风沙侵蚀得坑坑洼洼的低矮建筑群,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时,陆琯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略微松弛下来。
黄沙坳,已至。
坊市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与嘈杂,气息中混杂着沙土、灵材以及各色修士身上那股特有的悍勇。
陆琯压低了斗笠,径直穿过几条熟悉的巷道,回到了自己那间位于偏僻角落的“静心小斋”。
店铺的门板上积了层薄薄的沙尘。
他抬手一拂,灵力微吐,门板便洁净如新。
推门而入,拾掇一番,将迎客木牌挂出,这间小小的店铺,算是重新开张了。
陆琯没有在前堂停留,直接穿行而过,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景象与他离开时并无二致。
灵田旁,那具高大的牵星傀依旧一丝不苟地挥舞着手臂,或松土,或浇灌灵液,将几块灵田照料得井井有条,生机盎然。
角落里,聚灵阵依旧缓缓运转,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被吸纳而来,没入阵法中心。
那里,一截埋在灵壤玉盒内的三寸雷击木根须,表面似乎多了些许莹润光泽,长势尚可。
陆琯走到偏房虫室前,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石门。
室内,数十个土坑中,一只只通体赤红的血心虫正在缓缓蠕动。
当初天鹰帮一战,虫群损失惨重,剩三十余只。
如今数月过去,在银纹王虫的统御下,虫群的数量已重新繁衍至百余只。虽然后代大多还是幼虫,但整个族群的元气,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在陆琯踏入虫室的瞬间,所有血心虫都停止了动作,齐齐将头部的触角转向了他。
那只体型最大,背生圈银纹的王虫,从最中心的土坑中爬出,朝着陆琯发出一阵急促且尖锐的嘶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亲近与兴奋。
陆琯手掌一翻,那枚自修文体内得到的,拇指大小、通体黑红的煞核,出现在掌心。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随意地将煞核朝着银纹王虫扔了过去。
“啪嗒”
煞核落在王虫身前的土地上,发出声轻响。
银纹王虫的嘶鸣声戛然而止。
一对复眼死死盯着那枚煞核,透出种本能的渴望。
下一瞬,它猛地扑了上去,用两只前螯紧紧抱住了煞核,任凭那精纯的煞气浸染它的甲壳,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轻响,却毫不在意。
和死去的第一代王虫一样,这只新生的银纹王虫,对这煞核有着源自血脉的贪婪。
它将煞核死死地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撒手,甚至还拖着这枚比它头部还大的煞核,一点点地退回了自己的土坑深处,将其掩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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