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数月的海疆巡视,在圆满完成各项既定任务后,画上了圆满的句点。“靖海”号率领着两艘护航舰,载着满满的航行日志、沿海防务评估、以及与数处海外番邦初步接触的记录,终于看到了归航的终点——帝国东南最重要的海疆门户、刚刚被擢升为“镇海府”的雄峻军港。
晨光熹微,海天相接处泛起鱼肚白,随即被喷薄而出的朝阳染成金红。当那支已成传奇的舰队披着万道霞光,缓缓驶入守卫森严、形如虎口的天然良港时,岸上早已是万众欢腾。
新任的镇海府尹、驻防水师提督、督办司派驻官员、以及无数自发前来迎接的军民百姓,密密麻麻地聚集在码头和附近的山坡上。当先导的“安澜”号桅杆上代表凯旋的旗帜率先映入眼帘时,震天的欢呼声便如潮水般涌起,锣鼓喧天,爆竹齐鸣,声浪几乎要压过海浪的轰鸣。
“靖海”号巨舰如威严的君王,缓缓靠向专为它修建的深水码头。船身经过数月航行与风浪洗礼,深色漆面留下了些许斑驳痕迹,却更添沉稳厚重的气度。船舷侧那些曾在战斗中喷吐火舌的炮口此刻静默着,却无人敢忽视其蕴藏的力量。
萧绝与沈清言并肩立于艉楼最高处的指挥台上,俯瞰着下方欢腾的海洋与越来越近的、象征着坚实陆地与家园的港口。沈清言身姿挺拔,海风将他靛青色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数月海上生涯的锤炼,让他原本略显文秀的轮廓多了几分被阳光与风浪雕琢出的硬朗,眼神也更加沉静深邃,唯有在看向身侧之人与这盛大场面时,才会漾开明亮的光彩。
萧绝依旧是一身玄色,仿佛与脚下战舰融为一体。他神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欢呼的人群、整齐列队的水师官兵、港口内林立的崭新哨塔与正在建造的更多舰船骨架,最后落在身边人映着朝霞的侧脸上。冷峻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许。
舷梯放下,踏板搭稳。在仪仗与礼乐声中,萧绝率先迈步而下,步伐沉稳如山。沈清言紧随其后,踏上坚实陆地的一刹那,竟有片刻恍惚——数月的漂泊,让脚下这久违的“不动”显得如此珍贵。港口特有的混杂着桐油、鱼腥、尘土与人群热情的气味扑面而来,是如此鲜活而踏实。
“恭迎摄政王殿下、太傅大人凯旋!”镇海府尹率众官属,激动地行以大礼。身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千岁”之声。
简单的迎接仪式后,萧绝并未多做停留,只令相关官员稍后呈报详细文书,便与沈清言在严密护卫下,登上了港口旁一处依山而建、视野极佳的了望台。此地远离了码头的喧嚣,居高临下,可将整个镇海府港湾、乃至远处苍茫的海疆尽收眼底。
站在了望台最高的平台边缘,凭栏远眺,壮丽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近处,是井然有序、日渐繁华的镇海府港口。新建的栈桥向海中延伸,停泊着大小船只,其中数艘正在建造的新舰骨架清晰可见,工匠如蚁,敲打声隐约可闻。码头区仓库林立,车马往来,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忙碌景象。更远处,经过整饬加固的炮台扼守着海湾要冲,崭新的水师营房旌旗招展,操练的号子声随风飘来。
目光越过港口,是广袤的帝国东南疆土。阡陌纵横,炊烟袅袅,城镇依稀可见。那里有正在推广的新式农具耕耘的土地,有依托格物学堂输送人才而逐渐兴起的各类工坊,有因海疆政策而更加活跃的市舶贸易。
而最远处,海天一色,蔚蓝无垠。那片他们刚刚巡航归来的神秘领域,如今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线条和传说中的险地。它已成为这个帝国蓝图上一块正在被认真描绘、被赋予战略意义的新疆域。“靖海”、“定波”、“安澜”以及未来更多的“镇海”级战舰,将如移动的堡垒,守护这条漫长的蔚蓝国门,并探索其无尽的可能。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为眼前的一切——繁忙的港口、威武的舰队、辽阔的国土、无垠的大海——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辉。也照亮了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
沈清言静静地望着这一切。胸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又无比清晰的情感在激荡、升腾。那是目睹亲手参与推动、亲眼见证其萌芽成长的事业初具规模的豪情;是回首穿越以来,从绝望求生到沉冤得雪,从谨慎推行改良到大胆擘画海疆,一路跌宕却始终向前的感慨;是看到这个古老的帝国,在年轻的君主、务实的臣工、勤劳的百姓共同努力下,正焕发出一种崭新而蓬勃气象的欣慰与自豪。
这一切,不再只是史书上的冰冷记载或模糊想象。这里有他思想的火花,有他奔走的身影,有他深夜与萧绝、与萧宸、与同僚们反复商讨的灯火,有格物学堂学子们求知的眼神,有船厂工匠们挥洒的汗水,有海上将士们无畏的面庞……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身侧。萧绝正凝视着远方,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那双总是深邃锐利的眼眸里,此刻映着江山大海,沉静而坚定。是他,在最初以警惕却公正的态度审视自己;是他,在关键时刻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是他,以强硬的姿态扫清障碍,为自己和萧宸的理念保驾护航;也是他,在无数个夜晚,成为自己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分享喜悦与焦虑的港湾。从相互试探的君臣,到心意相通的伴侣,再到如今……志同道合、灵魂相依的战友与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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