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蓄势待发。联合调查指挥部如同一台精密咬合的战争机器,所有的齿轮都在为黎明时分的总攻做着最后的、无声的校验。然而,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牵动的远不止是棋盘上对峙的双方。
在最后的时间窗口里,与这张庞大腐败网络存在千丝万缕联系,或被动卷入,或冷眼旁观的各方势力,也依据自身的立场、利益与判断,做出了各自不同的反应与抉择,构成了风暴来临前一幅复杂而微妙的众生相。
京城,某处隐秘的四合院书房内。
灯光柔和,檀香袅袅。被称为“孙老”的老者并未如外界猜测那般焦躁不安,他穿着一身舒适的唐装,正提笔在宣纸上缓缓临摹着一幅古帖,姿态沉静,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只是那偶尔微微颤抖的笔锋,泄露了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一名穿着中山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垂手立在书案旁,低声汇报着:“……那边(指联合调查指挥部)动作很快,我们几个明面上的渠道都被盯死了。赵宏斌那边传来消息,他感觉很不妙,可能撑不过明天。宋维民进去后,嘴巴……似乎也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严。”
孙老没有抬头,笔尖在“静”字的最后一点上微微一顿,墨迹稍显滞涩。他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依旧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几个小辈自己行事不周,惹了麻烦,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去给他们擦屁股不成?”
他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温毛巾擦了擦手,眼神深邃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该做的‘提醒’,我们已经做了。上面自然有上面的考量。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让他们查嘛,查得越狠,有些问题,暴露得才越清楚。对我们,未必是坏事。”
中年男子心领神会,不再多言,悄然退下。书房内,只剩下孙老一人,他凝视着窗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莫测的弧度。他在赌,赌更高层面的博弈,赌这盘棋最终不会以彻底清算的方式结束。
**临州,城北那处高档小区内。**
赵宏斌早已没有了银行副行长的从容,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装修奢华的客厅里焦躁地踱步。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和恐惧混合的味道。他刚刚又与那个无牌轿车男子秘密通了一次话,对方只给了他一个简单的指令:“东西已收到,静默,等待。”
“等待?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人家来抓我吗?!”赵宏斌几乎要咆哮出来,但他不敢。他深知那个幕后势力的可怕,此刻违逆他们,可能死得更快。他走到保险柜前,再次输入密码打开,里面除了少许现金,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手机,以及一张飞往东南亚某国的、次日凌晨起飞的机票。这是对方给他准备的“最后通道”。他拿起机票,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是走是留?每一种选择都仿佛通向悬崖。
云川,林家老宅。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林建国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他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浑浊的老眼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一言不发。林涛被带走调查的消息已经在家族内部炸开,各种指责、抱怨、甚至咒骂,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这个曾经以林寒为荣的老人心上。
“我早就说过!他林寒就是个六亲不主的东西!当官当得连祖宗都不认了!”
“为了他自己往上爬,连亲弟弟都能往死里整!我们林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大伯!您得管管啊!不能让小涛就这么毁在他手里!”
亲戚们的议论如同苍蝇般在耳边嗡嗡作响。林建国猛地一拍桌子,发出沉闷的巨响,吓得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都给我闭嘴!”老人嘶哑地低吼,胸膛剧烈起伏,“小涛他自己不争气,走了歪路!怪得了谁?!要怪,就怪我没教好儿子!”
他颓然地瘫回椅子里,老泪纵横。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公理道义,这个朴实的农村老人,被这残酷的现实撕扯得遍体鳞伤。他最终颤抖着手,拿出老人机,找到林寒的号码,编辑了很久的短信,却只是一个字:“唉。”然后,又默默删除了。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省城,某高校家属区。
韩东林教授的书房灯也亮着。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学生的论文,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桌上放着那张林寒回复的短信打印稿。他反复看着那句“学生唯有秉公办理,方能无愧于心,亦是对您当年教导‘立身以正’之最好回报。”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失望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欣慰与担忧。他欣慰于自己当年没有看错人,这个学生,骨子里有着他最为看重的正直与担当。他担忧的,是这条路的艰险,以及赵宏斌那个孽徒可能面临的万劫不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