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人影,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弧度,像是哭,又像是笑,面部肌肉扭曲成一团。
那不是他。
林默想。
那是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扔进透明牢笼,供人观赏取乐的丑角。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桌上那截干枯发黑的断指,和那部散发着不祥微光的特供手机。
“呵……”
一声干涩、破裂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自嘲和无尽的愤怒。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抱着头,身体因为剧烈的笑声而颤抖。
每一次逃生,每一次拼尽全力的挣扎,每一次劫后余生,都成了别人眼中的“有趣”。
午夜公寓里,他躲在床下,听着“倾听者”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那种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恐惧。
废弃病院里,他面对特派员的能量枪口,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
这一切,都只是实验数据。
他的一切,隐私、尊严、乃至生命,都被放在了显微镜下,供人细细观摩。
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猛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墙壁!
啪!
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碎片四溅。
可这丝毫无法宣泄他心中的狂怒。他还想砸,想毁掉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想用暴力来对抗那无处不在的监视和操控。
“嗡——”
左臂的骨折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修复凝胶似乎在抗议他剧烈的动作。
剧痛如同一根冰锥,瞬间刺入了他沸腾的大脑。
林默的动作僵住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砸东西有用吗?
发疯有用吗?
只会让那些“观察者”看得更起劲,在实验报告上添上一笔:【催化剂在得知真相后,出现剧烈应激反应,精神濒临崩溃。】
不。
不能让他们得逞。
林默缓缓走到水龙头前,拧开阀门,用冰冷的水流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脸。
刺骨的寒意让他混乱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镜中的那双眼睛,血丝依旧,但疯狂的火焰正在被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收起了獠牙,开始用脑子思考如何反杀猎人的眼神。
他回到桌前,坐下。
冷静。
必须冷静下来分析。
他强迫自己像是在解一道数学题一样,将所有信息拆解、罗列。
第一,“生命树”的强大毋庸置疑。他们能干预现实,能监控玩家,甚至可能拥有和“亡界游戏”系统类似的权限。硬碰硬,自己连塞牙缝都不够。
第二,他们没有杀自己。在废弃病院,特派员最后收手了。今天,他们送来了“礼物”。为什么?
“催化剂很有趣。”
短信的内容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搞砸了他们的仪式,但这个“搞砸”的过程,产生了他们意料之外的结果。他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化学试剂,被扔进了烧杯,虽然没得到预期的沉淀物,却引发了一场绚烂的爆炸。
他们对这场“爆炸”很感兴趣。
他们想看看,这个“催化剂”在不同的环境下,还能引发怎样“有趣”的反应。
第三,这些“礼物”。
特供手机,是更高级的项圈,也是更敏锐的传感器,能让他们更清晰地观察自己。同时,它也给了自己一个继续“游戏”的工具。
“倾听者的指骨”,是诅咒,也是力量。副作用明确写着“吸引窥视者”、“精神异化”,这就是在逼他走钢丝。用,可能会死得更快;不用,在下一个副本里可能死得更惨。
他们不是在帮助他。
他们是在“投资”。
是在给他这只小白鼠的食槽里,添加了更刺激的药物,然后饶有兴致地等着看,这只白鼠是会暴毙,还是会变异成哥斯拉。
林默拿起那部冰冷的特供手机,划开屏幕。
聊天界面里,【观察者】的名字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他想打字,想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们。
但他最终只是把手机重新锁屏,放在了一边。
任何情绪化的反应都是无意义的表演。
现在开始,他要当一个合格的演员。扮演一个顺从的、被吓破了胆的、不得不接受这份“馈赠”的可怜虫。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天鹅绒小袋子上。
他伸出手,将那截带着戒指的断指倒了出来。
干瘪的皮肤,发黑的指甲,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佩戴后,你将有一定几率‘听’到非人之声。】
林默死死盯着这行说明。
信息,在“亡界游戏”里,信息就是命。如果能提前听到怪物的动向,哪怕只是一点点声音,都可能成为生与死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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