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湿冷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
天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带着水汽的灰白色晨雾笼罩着望归公寓门口的小路。
空气清冽,吸一口,鼻腔里都带着冰碴子似的凉意。
“小晨子!快点!磨蹭什么呢!要迟到了!王阎王今天肯定蹲点!” 季逸卿单脚撑着地,跨在他的“追风少年”上,朝着公寓楼门口不耐烦地嚷嚷。
他裹着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脖子上胡乱缠着条格子围巾。
呼出的白气在他眼前一团团散开。
他的车把上挂着一个保温袋,里面是楼下买的包子和豆浆。
“来了来了!催命啊你!” 凌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从楼道里飘出来。
几秒后,她就推着她的“午夜琴师”冲了出来。
同样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深栗色的头发胡乱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嘴里还叼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含糊不清地抱怨:“都怪季逸卿!昨晚非说他那首新协奏曲的小提琴solo不够骚包,拉着我听他炫技到半夜!”
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显然没睡够。
林予松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出来,同样推着自己的“绿松石”。
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藏蓝色长款羽绒服,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顶端,墨色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黑色皮筋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拂过他清冷的侧脸。
他默默跨上车,长腿轻松地蹬着,车子便稳稳地滑了出去,融入晨雾。
“喂喂喂!小晨子你甩锅是吧!明明是你先嫌弃我揉弦不够‘有故事感’!”
季逸卿蹬着他那辆火焰红的“追风少年”追上去,和凌晨并排,顺手把保温袋挂在她“午夜琴师”的车把上,“喏,你的口粮!赶紧吃,别待会儿低血糖又趴桌上,王阎王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谢了。”凌晨接过保温袋,拿出热豆浆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不过‘故事感’这种东西,季大少爷你暂时就别强求了,先保证音准比较实际。”
她骑着“午夜琴师”,星夜蓝的车身在灰蒙蒙的晨雾中划过一道灵动的轨迹。
季逸卿被她噎得直翻白眼:“嘿!你这小白眼狼!有本事放学别蹭我新到的谱子!”
林予松骑着车,不紧不慢地行在最前面,背影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
寒风卷过,吹动他束在脑后的发梢和羽绒服的衣角。
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归于沉默,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让后面两个打打闹闹的家伙能跟上。
三辆颜色迥异的自行车,碾过湿冷的石板路,穿过寂静的、挂着露珠的常绿灌木丛,朝着临川一中的方向驶去。
车铃声偶尔响起,清脆地划破冬日清晨的宁静。
早读的铃声拖着悠长的尾音,刚刚歇下,高二(三)班的空气还滞留着几分惺忪睡意和驱散不去的湿冷。
就在这时,一声饱含怒火的咆哮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平静。
“凌晨——!”
年级主任王建国的身影堵在教室门口,脸膛憋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显然是守株待兔已久。
“第几次了?!你自己说!月考第一了不起啊?年级第一就能为所欲为,把校规当空气是吧?!”
他吼得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走廊对面墙上的名人名言。
冰冷的空气似乎都被他的怒火加热了几分。
也不知道卡点到为什么在他这算迟到。
全班的目光,带着点习以为常又掺杂着隐秘兴奋的意味,齐刷刷聚焦过去。
焦点人物,凌晨,正慢悠悠地晃进门槛,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豆浆杯。
宽大的蓝白校服外面套着那件厚羽绒服,拉链敞开着,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丸子头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
她脸上没什么波澜,眼皮甚至有点没睡醒的耷拉,仿佛王建国那足以掀翻屋顶的咆哮只是背景里一段无关紧要的白噪音。
她脚步没停,径直穿过讲台和第一排课桌间那条窄窄的通道。
在王建国那根愤怒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校服拉链的瞬间,她终于有了点反应。
眼皮懒洋洋地掀开,露出底下那双颜色偏浅的琥珀色眸子,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琉璃,清澈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
然后,她抬起手——不是认错,也不是辩解——而是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透明塑料杯豆浆,稳稳当当、甚至还带着点体贴地,放在了王建国摊开在讲台上的语文教案旁边。塑料杯底碰到纸页,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王老师,”她的声音带着刚骑车被风吹过的微哑,咬字却清晰,“趁热喝。校门口买的,甜度刚好。”
说完,她也没看王建国瞬间僵住、表情从暴怒切换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扭曲的脸,拎着剩下的小半杯豆浆,旁若无人地晃向自己的座位——教室最后一排靠窗那个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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