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的质地明显比普通A4纸高级很多,是那种带着纹理的哑光纸。
她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纸,像展示一张无关紧要的传单,对着周雅婷的方向,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喏。”
周雅婷被这轻飘飘的一个字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那张纸。
凌晨的手指松开,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她自己桌面上,摊开了一角。
视力好的前排同学已经能看到上面醒目的英文标题和极具设计感的logo。
“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IMO),华国国家队最终选拔邀请函”。 下面一行小字清晰印着:“受邀选手:Ling Chen”。 日期:就在下个月初。 地点:京城。
而在这张极具分量的邀请函下面,还压着另一张同样材质的纸张,只露出一个角,但上面印着的法文和音符图案,以及那个烫金的“Celeste”字样,对于昨天刚经历过钢琴风暴洗礼的三班同学来说,简直如同烙印般熟悉!
这都是沈柠三天前寄过来的,在凌晨看来都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尤其是那个在暗屿市举办的钢琴比赛,那完全就是沈柠自己没有时间(也有可能是懒得去又不得不赔个面子),派她去溜溜而已。
“……” 周雅婷张着嘴,后面那些准备好的、更激烈的指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昨天撞墙时还要白。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邀请函,又看看凌晨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有点困倦的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彻底、全方位、无死角碾压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她淹没。
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同学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凌晨没再看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张废纸。
她重新趴回桌上,侧着脸,目光又投向窗台上那只已经打起小呼噜的胖橘猫,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点真诚的歉意:“不好意思啊,周同学。不是故意装,是真没档期。下个月要去京城……嗯,‘遛’点别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堪称温和,“还有,昨天弹琴声音大了点,抱歉,吵到你耳朵了。你别介意啊。”
最后这句“抱歉”,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周雅婷的心上,也砸在全班同学的心上。
教室里一片死寂。
李老师看着那张静静躺在凌晨桌上的IMO邀请函,又看看趴着仿佛与世界无关的凌晨,再看看僵在原地、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周雅婷,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和“我管不了你们这些神仙”的叹息。
他默默地、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了教室,背影充满了无力感。
窗台上的橘猫似乎被这过于安静的气氛打扰,不满地伸了个懒腰,跳下窗台,迈着优雅的猫步,旁若无人地从僵硬的周雅婷脚边踱过,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裤脚,然后消失在教室后门。
教室里依旧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暖气片单调的嗡鸣。
周雅婷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风化的雕塑。
过了许久,她才像突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垮塌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而风暴的中心——凌晨——已经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趴姿,呼吸均匀,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
实在是她维持了五年“小宋式作息”,一时改过来还有些困难,只好循序渐进慢慢来——先睡会儿。
那张印着“International Mathematical Olympiad”和“Ling Chen”的纸,就那么随意地躺在凌晨的课桌上,像一张被遗忘的超市传单。
它压着那张印着巴黎音符的纸,又被一本画满潦草公式和奇怪猫头涂鸦的草稿本盖住了一角。
阳光艰难地穿过厚重的云层和水汽弥漫的窗户,落在纸上,映出淡淡的金色光泽,却丝毫照不亮周雅婷惨白的脸。
教室里死寂得只剩下暖气片沉闷的嗡鸣,以及……橘猫细小的呼噜声。
那胖橘不知何时又从后门溜达了回来,旁若无人地跳上凌晨旁边的空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团成一团,继续它的回笼觉。
这细微的动静,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打破了凝固的空气。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被解除了静音,嗡地一下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我滴个老天爷……IMO国家队选拔?!”
“昨天是暗屿市钢琴赛,今天是IMO……凌神,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周雅婷那句‘装给谁看’……现在听起来简直是年度最佳预言……”
“李老师走的时候,背影都透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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