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风带着凉意掠过藤架时,旧藤的主干上又添了圈新的年轮。方旭用火山部落送来的“刻纹刀”轻轻刮去树皮上的青苔,露出里面深浅相间的纹路——深的是雨水丰沛的年份,浅的是干旱时节,而今年这圈,却比往年都要宽,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红,像掺了点焰络藤的气息。
“这圈年轮里,藏着好多事呢。”母亲坐在藤架下的石凳上,手里纳着鞋底,线绳穿过布面的声音与风声相和,“有焰络藤的花,有夜宴的香,还有月轮谷的月光。”
方旭拿出纸笔,把年轮的纹路画在纸上。画着画着,忽然发现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竟与香谱上记录的生长轨迹隐隐相合:深纹处对应着雨水多的月份,浅纹处则与干旱时的记录重合,而那圈泛红的新纹,正好对着焰络藤开花的日子。
“原来藤也在写日记。”他笑着把画纸贴在香谱的最后一页,“不用笔墨,只用年轮,把每年的故事都刻在心里。”
冰原的守卒托鱼带来了“记岁冰”,是块透明的冰川冰,里面冻着不同年份的忍冬花。“这冰能存记忆,”字条上画着棵缠着冰的藤,“把它贴在旧藤的年轮旁,能让藤记得更清,明年长新枝时,会带着往年的劲。”
方旭把记岁冰用棉布裹好,轻轻贴在旧藤的主干上。冰面很快凝起层白雾,与树皮上的年轮相映,像给故事蒙了层透明的纱。旧藤的叶片轻轻颤动,像在透过冰面,回望往年的时光。
火山部落的长老拄着焰藤拐杖,来看旧藤的新年轮。“这圈红纹好,”他用拐杖轻轻点着纹路,“带着火气,说明今年活得热闹,有奔头。”他从袖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焰纹木片”,上面刻着火山的图腾,“把这木片钉在年轮旁,让它记得火山的暖,明年结的果,也带点烈味。”
孩子们自告奋勇,找来锤子,小心翼翼地把焰纹木片钉在旧藤上。木片的红与年轮的红相映,像给故事盖了个滚烫的章。
月禾派来的信使带来了“月纹石”,是块半透明的月石,上面天然形成的纹路像轮弯月。“月主说这石能映出过往的影,”信使把月纹石放在新核苗的根部,“夜里月光照过时,能看到藤往年生长的样子。”
果然,当夜的月光落在月纹石上,石面竟真的映出些模糊的影子:有去年继藤开花的模样,有夜花初绽的微光,还有孩子们围着藤架欢呼的身影,像场流动的旧梦。
方旭坐在月纹石旁,看着石面上的光影,忽然觉得这藏在年轮里的故事,从来不是静止的。它们像藤架下的流水,看似消逝,却在土地里、在记忆里悄悄流淌,滋养着新的生长。旧藤的年轮刻着过往,继藤的枝桠伸着当下,新核苗的卷须则牵着未来,而那些来自不同维度的物件——记岁冰、焰纹木、月纹石,则像一个个坐标,把这些故事锚定在时光里,不会被遗忘。
那位研究草木共生的老者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台“听岁器”,是个铜制的小喇叭,对着植物的主干就能听到生长的细微声响。“你听,”他把听岁器递给方旭,“旧藤在说去年的雨,继藤在讲今年的花,新核苗在盼明年的果呢。”
方旭把喇叭贴在旧藤上,果然听到“沙沙”的轻响,混着风声,像段模糊的低语。他忽然明白,所谓的岁月,从来不是无声的流逝,而是像这藤一样,把经历过的一切,都刻进年轮,藏进脉络,变成生长的力量。
暮色中,记岁冰渐渐融化,水珠顺着年轮的纹路往下淌,像藤在轻轻落泪。方旭看着焰纹木片在夕照里泛着光,月纹石的影子渐渐淡去,忽然觉得这些藏在年轮里的故事,会像这水珠一样,渗进土里,钻进新的根须,变成明年的新芽、新叶、新花、新果,把过往的热闹,继续写下去。
就像此刻,旧藤的一片黄叶落在年轮旁,叶脉的纹路竟与年轮有些相似,像个小小的轮回。方旭知道,这片叶子会腐烂在土里,变成养分,而年轮里的故事,会在这养分里,获得新的生命。
风还在吹,藤还在低语,藏在年轮里的故事,也还在继续生长,等着被明年的新纹,轻轻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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