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拉着空爬犁,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回到东风屯。
他推开自家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跳来跳去觅食。家里母亲刘美兰和两个妹妹都不在,看来是出门了。
陆阳把爬犁靠墙放好,走进屋。外屋地冰凉,炉子封着火,他脱下厚重的棉手闷子和帽子,挂好,又把外衣也脱了,只觉得一股疲惫夹杂着酒意涌了上来。陪着徐爷喝的那几口散酒,当时不觉得,这会儿走了一路,被冷风一激,后劲渐渐上来了,脑袋有些发沉。
他也没多想,估摸着母亲是带着放寒假的陆瑶和陆娜去向家串门了。这大冬天的,屯里的妇女们没啥事,就爱凑在一起做做针线活、唠唠嗑。
陆阳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冰凉的清水下肚,稍微压了压酒意,但困倦感却更浓了。他打了个哈欠,回到西屋,摸了一把,发现炕上还是热的。
陆阳直接脱了鞋,和衣躺倒在炕上。身体一沾到炕席,酒意和困意交织,没过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连个梦都没有。
直到一股浓郁诱人的饭菜香味,混合着大铁锅炒菜的“刺啦”声,以及妹妹们隐约的说话声,顽将他从深沉的睡眠中渐渐唤醒。
陆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底下透出外屋地昏黄的灯光。他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家里,天已经黑了。
陆阳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酒劲彻底散了。他吸了吸鼻子,那炒菜的香味更浓了,好像是酸菜炒肉片,还有炖土豆的味道。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他翻身坐起,套上棉鞋,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外屋地炉火正旺,烧得暖烘烘的。刘美兰系着围裙,正站在锅台前,用铲子翻动着锅里油汪汪的酸菜和五花肉片,油星四溅,香气扑鼻。另一个灶眼上坐着的铁锅里,炖着土豆和干豆角,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大妹妹陆瑶坐在灶坑前的小板凳上,一边看着火,一边低头织着毛线,是给老陆织的毛袜子,已经快成型了。小妹妹陆娜则趴在炕沿上,就着灯的光亮,写着陆瑶提前教给她的生字,小眉头微微皱着。
听到动静,三人都抬起头来。
“哥,你醒啦?”陆瑶先开口,脸上带着笑,“这一觉睡得可真沉,我们回来你都没听见。”
陆娜也抬起头,脆生生地喊:“大哥!”
刘美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关切:“睡醒了?锅里热水温着呢,快去洗把脸精神精神,饭马上就好。”
“嗯,醒了。这一觉睡的真舒服。”陆阳应着,走到脸盆架前,兑了温水,好好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下,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问道:“妈,你们下晌去谁家了?”
“去向羽家那儿坐了一会儿。”刘美兰把炒好的酸菜肉片盛到盘子里,“你金凤婶子让人从县里捎回来点新样子毛线,叫我们过去瞅瞅。你啥时候到家的?去徐爷那儿还顺利不?”
“挺顺利的。”陆阳含糊地应了一句,没提包家兄弟那档子糟心事,“东西都送到了,徐爷还非留我吃了晌午饭。”
这时,陆娜写完了一页作业,放下铅笔,好奇地凑过来问:“大哥,徐炮头凶不凶?他住的窝棚吓人不?”
陆阳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徐爷面冷心热,对我们小辈挺好。他那窝棚啊,暖和着呢,今天还给我炒了狍子肉吃。”
“哇!狍子肉!”陆娜眼睛一亮,咽了口口水。
“馋猫!快去摆桌子,吃饭了!”刘美兰笑着嗔怪了一句,开始往桌上端菜。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除了酸菜炒肉和炖土豆豆角,刘美兰还切了一碟自家腌的萝卜咸菜。
吃完饭,刘美兰利索地收拾碗筷,陆瑶也帮着擦桌子。
刘美兰往大锅里添了水,就着温乎水刷洗碗筷。陆阳想帮忙,被母亲赶开了:“去,一边歇着去,不用你。”
陆阳也没坚持,刘美兰刷完碗,又把两个炉子加满了煤,封好火。
陆瑶继续织她的毛袜子,陆娜则缠着大哥讲山上打猎的故事,尤其对那只大熊罴充满了好奇。
陆阳拗不过妹妹,便挑了些不太惊险的细节讲了讲,比如黑虎它们怎么勇敢,怎么和向羽配合,略去了那些生死一线的瞬间。即使这样,也听得陆娜一惊一乍,眼睛瞪得溜圆。
“行了,天不早了,都洗洗脚,上炕睡觉。”刘美兰发话道。
一家人轮流用热水烫了脚,浑身都暖烘烘的。陆阳帮着把炕桌搬下去,铺好被褥,就回西屋了。
躺到被窝里,陆阳困意很快袭来,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陆阳是被院子里“吱嘎”的开门声和熟悉的叫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天才刚蒙蒙亮。
“阳哥!阳哥!起来没?”外面传来向羽压着嗓门喊道。
陆阳套上棉袄,趿拉着鞋出去开门。只见向羽穿着一身半旧的棉袄棉裤,戴着狗皮帽子,脸蛋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老长,正搓着手在院子里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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