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盘算着银钱:木材可从董家山场砍伐,石碾需多少钱?
陈水生沉吟道:一套碾盘、碾槽,加上石臼,约莫十五两银子。
金光点头:好,明日我便去县城办。
翌日,金光骑马赶往寻乌县城。沿途田野间,不少农夫弯腰插秧,偶有白发老农抬头望天,喃喃自语:今年雨水少,不知收成如何……
路过一处茶亭,几个行商正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广东那边又闹事了!
唉,自打洋人占了香港,各地都不太平……
金光默默听着,心中沉重。这世道,百姓艰难,能守住一方产业已是不易。
到了寻乌县城,他直奔南街石匠铺。铺子里堆满各式石料,掌柜见是生面孔,警惕地问:客官要打什么?
金光递上图纸:一套榨油石碾,需多久能成?
掌柜仔细看了,伸出一只手:二十两,半个月交货。
金光皱眉:不是说十五两吗?
掌柜冷笑:那是前年的价!现在洋人修铁路,石头涨价,工钱也涨了。
金光无奈,只得付下定金。
回到湘水湾后,陈水生已带人砍伐树木,锯成木料堆放溪边。金光亲自监工,每日天未亮便到工地,直到日落才归。
一个月后。水车架设当日,全村老少都来看热闹。陈水生指挥几个壮汉将巨大的木轮缓缓推入水中,轮轴架在石砌基座上,水流冲击叶片,木轮转动起来。
成了!众人欢呼。
金光松了口气,转头对董伯公道:伯公,这榨油坊若能成,往后村里人榨油便不必再跑几十里去县城,还能多些进项。
董伯公欣慰地点头:好孩子,你比我这老头子有出息。
榨油坊的主体建筑很快完工,石碾也如期运到。坊内设置了石碾、蒸锅、榨床等全套器具,陈水生还特意在屋顶开了天窗,确保通风,防止油料霉变。
开榨当日,金光亲自将第一批油茶果倒入石槽。碾轮在水力驱动下缓缓转动,茶果被碾碎成浆,再经蒸煮、包饼、压榨,金黄的茶油汩汩流出,香气弥漫整个坊间。
村民们围在一旁,啧啧称奇:金光少爷真有本事,连洋人的机器都能仿!
金光笑笑:这不是洋人的,是咱们老祖宗的智慧。
然而好景不长。榨油坊开张半月后,赵德福再次登门。
金光少爷,生意不错啊?他眯着眼,打量着坊内忙碌的工人,按规矩,榨油坊每月需纳二两,此外,你这水车占了官溪,需缴水利捐五两。
金光强压怒火:大人,坊子刚开,尚未回本,能否缓缴?
赵德福冷笑:缓?朝廷的税能缓吗?他一挥手,两名衙役上前,今日若不缴,便封坊!
董伯公气得发抖: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啊!
金光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钱袋:这里是三两银子,请大人先收下,余下的容我筹措。
赵德福掂了掂钱袋,哼道:三天后,若不见余款,别怪我不讲情面!
待他们走后,陈水生低声问:金光少爷,这税……
金光苦笑:朝廷打仗赔款,银子都让洋人拿走了,只能从百姓身上刮。
陈水生叹道:我在汀州时,听说北边闹义和团,专打洋人。不知咱们这儿会不会……
金光摇头:打打杀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榨油坊的生意渐入正轨,虽官府盘剥不断,但金光精打细算,总算维持下去。他雇佣了几名村中贫苦人家子弟,教他们榨油手艺,又让刘婶负责售卖,每卖出一斤油,便给她抽成。
深秋的一个傍晚,金光坐在坊前石阶上,望着天边晚霞。小满跑过来,递给他一封信:金光哥,武所来的!
是师父傅鉴飞的笔迹。信中写道:
金光吾徒:
闻汝建榨油坊,甚慰。世事艰难,能守一方产业,养一方百姓,便是大善。
近日听闻朝廷欲行,或可稍减民困,然吏治腐败,恐难落实。汝当谨慎行事,勿惹官府注目。
另,随信附上药方一剂,可防油料霉变,试用后告知效果。
师 傅鉴飞 手书
金光将信紧紧攥在手中,心中既温暖又沉重。师父远在武所,仍牵挂着他。而这乱世之中,能保全一方产业,已是不易。
他抬头望向远处,夕阳下的湘水湾静谧安详。榨油坊的水车仍在转动,发出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人们坚韧求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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