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光线一暗,堵进来三个汉子。为首的约莫四十上下,一脸横肉,左边眉骨上一条蜈蚣似的紫红色刀疤几乎延伸到太阳穴,眼神斜睨,透着股狠厉。他敞着对襟黑褂,露出里面脏污的白汗衫,腰间不伦不类地别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身后两个喽啰也歪眉斜眼,打量着铺子里简陋的陈设。
“哟呵!新开的铺子?” 疤脸汉子嗓门粗嘎,他大喇喇地走进来,粗糙的手指随意在擦得干干净净的药柜台上划拉出一道明显的油污指痕,“老板呢?懂不懂大堡的规矩?”
王水生心头猛地一沉,他强自镇定,放下手里的药包,手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挤出一点笑容迎上前:“这位大哥,掌柜的刚出去办点事。您……要抓药?”
“抓药?” 疤脸汉子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水生脸上,“老子看你小子像副药,专治不听话的!” 他身后一个喽啰跟着怪笑起来。
“大哥说笑了,” 王水生心跳如鼓,努力保持着声音不抖,“小店刚开张,小本经营……”
“小本?小本也得懂规矩!” 疤脸汉子猛地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几个药匣子里的铜环都叮当作响。“知道这大堡地界,谁说了算吗?想开张发财?行啊!一个月,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粗短带茧的手指头,在王水生眼前晃了晃。“银元!少一个大子儿,嘿嘿……” 他抽了抽鼻子,目光阴冷地扫过那些药柜,“你这铺子里的药,怕是经不起折腾,一不留神走了水,或者招了山里的长虫,那可就……啧啧。”
赤裸裸的勒索!
王水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从铺子通往后面小院的门帘处传来: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何必动气?”
门帘掀开,林蕴芝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得体的笑容,目光沉静地扫过三个来人,最后落在疤脸汉子身上,没有丝毫畏惧,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寻常的病家。她放下簸箩,走到柜台边,对脸色煞白的王水生使了个安抚的眼色:“水生,去后面灶上看看,给几位大哥沏壶热茶来。”
王水生应了一声,几乎是踉跄着跑进了后院。
疤脸汉子显然没料到主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看起来温温婉婉、毫无威胁的女人。他愣了一下,随即那股子蛮横劲又上来了,斜着眼上下打量林蕴芝:“你是管事的?” 语气带着轻蔑。
“当家的忙,铺子里的事,我还能做得几分主。” 林蕴芝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家常般的熟稔,“大哥方才说的‘规矩’,我们这外乡新来,确实有些地方不懂。不知大哥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日后也好登门请教。”
“哼!” 疤脸汉子哼了一声,没回答名号,只是不耐烦地用指关节又敲了敲柜台,“少套近乎!老子没工夫跟你磨牙!钱!三十块银元!月底前送到后山坳的破山神庙,交给看庙的哑巴老头!否则……” 他狞笑着,右手按在了腰间的柴刀柄上,“后果自负!”
“三十块银元……” 林蕴芝轻轻重复了一遍,眉头微蹙,像是真的在认真估算铺子的艰难,“大哥,您看,我们这分号才开张三天,药材都是掏空了老家底子挪过来的,眼下实在是捉襟见肘,连伙计的工钱都还没着落。三十块……把我们这小铺子盘出去也凑不齐啊。”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诚恳。
“少给老子哭穷!” 疤脸汉子眼一瞪,就要发作。
“不过,” 林蕴芝话锋一转,语调依旧温婉,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掠过水面的微光,“大哥既然开了口,我们也不能不识抬举。凑,我们砸锅卖铁也要凑。只是这三十之数,实在力有不逮。大哥您行个方便,也体谅体谅我们小本生意的难处,给我们一个月时间缓缓气?这个月,我们先奉上十块,表表心意,您看如何?下个月我们一定补足剩下的二十。”
十块?虽然比预期的少,但白花花的银元就在眼前。疤脸汉子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亮光。他身后的两个喽啰也互相看了一眼,显然觉得能立刻拿到钱也不错。
“十块?” 疤脸汉子故作姿态地沉吟了一下,凶戾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点点,“哼!谅你们也拿不出更多!行!十块就十块!拿来!记住了,一个月后,剩下的二十块,一块也不能少!” 他伸出手,摊开粗糙的巴掌。
林蕴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激神情,连忙道:“水生!茶呢?快!” 她转身对着后门方向提高了声音,“还有,去我房里,床头那个樟木箱子底层,把那个蓝布包拿来!” 她转回头,对着疤脸汉子歉然一笑:“钱都收在里头,麻烦大哥稍等片刻。”
王水生端着一壶粗茶和几个粗瓷碗托盘出来时,林蕴芝也拿起托盘上那个沉甸甸的蓝布小包。她当着疤脸汉子的面,一层层解开蓝布,露出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块银元。阳光从门缝斜射进来,映在银元边缘,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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