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回了两个月前。那时善涛专程回来一趟,处理好了那桩麻烦的家事。具体是什么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连第二任妻子林蕴芝也只知道个大概。但从那以后,傅鉴飞明显心情轻松了许多,眉宇间的愁容也消散了。
“师父,有病人来了。”伙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鉴飞振作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头一个来的居然是朱师爷,身体倒是硬朗,就不久又要来调理下。见了傅鉴飞,朱师爷就问:“有没有看那个《布告》?”
傅鉴飞一边搭脉,点了下头,未接话。
等傅鉴飞搭完毕,朱师爷又说:“这个红军里有高人啊,四言韵语,写得真是高。且不说他的主张,单从文法来说,真是好文章。”
傅鉴飞拿起笔写方子:“四言八句,好懂好记。”
朱师爷满脸欣赏的样子:“这《布告》更是一篇雄文啊。形制规整,辞约而义丰,非寻常草莽兵檄可比。农人种田不被强征,商人买卖不被勒索,连妇孺老弱都提’保护’,这等心思,是旧官府里那些只知盘剥的胥吏断断想不出的。”
傅鉴飞读过佛生转抄回来的《布告》全文,自然有同感:“旧朝官府布告,多是威吓之语,要不就是恃武力压人,或者故作高深,就怕百姓看穿其搜刮之实。”
朱师爷说:“此布告却将“不扰民”写在明处,且字字皆为百姓计,观此布告,便知这红四军非流寇之属,乃是真真切切想解民于倒悬的队伍。”
傅鉴飞写好方子,递给佛生。转交给柜台后的伙计配药。
眼看着后面还有人,又听到不耐烦的在那儿咳嗽示意,朱师爷赶紧起身。
“改日再聊,改日再聊,不敢再聊了,不影响您看诊了。”说罢告辞。
傅鉴飞叫佛生送送朱师爷。想着,朱师爷阅文无数,这个评点也很是精到啊。《布告》确是“得民心”之文啊。
一上午,他接诊了十多个病人,开方施针,忙得不亦乐乎。直到午时过后,病人才渐渐稀少。
吃过午饭,傅鉴飞正准备小憩片刻,林蕴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飞哥,累了吧?我泡了参茶。”林蕴芝将茶杯放在桌上,声音柔媚。
傅鉴飞抬眼看了看这位比他小十来岁的续弦妻子。林蕴芝今年也快四十,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出身不错,只是当年家道中落,但林蕴芝聪明伶俐,很会察言观色,过门后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放着吧。”傅鉴飞淡淡地说,眼睛又回到手中的医书上。
林蕴芝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在一旁坐下,轻声道:“师父,最近周怀音那丫头学得不错,要不要让她下午来帮帮忙?您也好轻松些。”
傅鉴飞的手微微一顿,没有立即回答。
周怀音是济仁堂的学徒,也是邻乡武溪的乡小周老师的独生女,上过新式学堂。周老师脚残后,无法维持生计,妻子失踪,留下不少债务,腿伤脚疾也得不到治疗。经林蕴芝操办,傅鉴飞帮助周老师治疗腿疾,已大有好转。又出面帮周家还了债,收周怀音为徒。
林蕴芝还暗地里让周怀音陪寝傅鉴飞。傅鉴飞和林蕴芝两人都心照不宣,从不提起。也算是奇事一桩。
林蕴芝会对这桩事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大度,主动为两人创造机会,她深谙“堵不如疏”的道理。与其让傅鉴飞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不如把这个涉世未深的丫头控制在眼皮底下。
“她今天来了吗?”傅鉴飞终于开口,语气平静。
“一早就来了,在后院帮着切药呢。”林蕴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这就去叫她?”
傅鉴飞摆摆手:“不必了。下午我要去赵乡绅家出诊,佛生跟着去吧。这里看她能否应付,多历练历练。”
林蕴芝心下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那好。”
下午未时三刻,傅鉴飞带着佛生乘轿前往赵乡绅家。林蕴芝也正好和周怀音说说体己话。
林蕴芝见到周怀音时说“前一阵先生一直闷闷不乐,善涛回来后,倒是好了。”
周怀音小声说“是啊,我们也不敢问呐。”
轿子在赵乡绅府邸前停下。赵家是武所县的大户,宅院气派非凡。然而此刻,赵府门前却停着好几辆马车,仆人们忙进忙出,像是在搬运东西。
赵乡亲自在门口迎接,面色焦虑:“傅大夫,您可算来了!” “赵公这是?”傅鉴飞看着忙乱的场面,疑惑地问。
赵乡绅压低声音:“傅大夫还不知道吗?红军已经到东留了!张克水被镇压了!我打算暂时到省城避一避。”
傅鉴飞心中一惊,表面却保持镇定:“原来如此。那赵公今日找我来是?”
“家母年老体弱,经不起奔波。”赵乡绅叹气道,“想请傅大夫开几副调理的药,路上备用。另外...”他犹豫了一下,“还想请傅大夫帮忙保管一些东西。”
傅鉴飞会意地点点头:“赵公信得过傅某,自当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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