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十日,清河镇的北风卷着碎雪粒子,在染坊的竹篱笆上撞出沙沙的声响。林石站在马车旁,手里攥着苏老爹给的“风险账”本,牛皮封面被他摸得发亮。账页上记着:“立冬后三日,往邻县送靛蓝布三十匹,途经鹰嘴崖,需防落石。”夹页里还夹着张手绘的鹰嘴崖地形图,朱砂标记的三处落石点在雪光下格外醒目。
“林石哥,该出发了。”苏晚抱着防水油布过来,布面上染着靛蓝的云纹,“爹说这油布是用染坊新得的防水胶浸过的,能扛住三场雪。”她指了指马车辕上的蓝耳,“蓝耳昨儿吃了黑豆,今儿脚力足,还给它套了我缝的棉辔头。”辔头用的是染坏的布头,靛蓝与桃红相间,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林石接过油布,指尖触到苏晚手背上的冻疮:“你手都冻裂了,回屋烤火去。”他把油布铺在马车上,三十匹靛蓝布裹着油纸,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车夫石头正用草绳加固货物,他的绳结打法是跟码头老把式学的,能抗八级风浪;柱子则在检查车轮,他曾在码头扛活,最懂如何让车辕受力均匀。
鹰嘴崖的山路结着薄冰,马蹄踏上去咯吱作响。林石走在最前面,手里的马鞭不时敲打野枣枝——这是他跟老车夫学的“探路法”,能惊走潜藏的野兽。同行的还有大牛、虎子、石头和柱子,大牛的车辕上挂着驱邪的红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
“林石哥,这路比去年还难走。”虎子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前儿王老爹说鹰嘴崖的石头松了,咱绕路吧。”
林石翻开风险账本,在“鹰嘴崖路况”栏划了道线:“绕路要多走二十里,苏伯说邻县的张员外急着要布。”他指了指崖边的老槐树,“看见没?树上的冰棱往下滴水,说明山体内的雪在化,石头容易松动,大家小心点。”
话音未落,山涧里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林石猛地勒住缰绳,蓝耳人立而起,鬃毛炸成一片。“山洪!”他大喊,“快把马车赶到高处!”
浑浊的山洪裹着泥石冲下山涧,靛蓝布的油纸包被水浪拍得哗哗响。林石抄起油布往车上盖,忽然听见虎子的惨叫——他的马车被山洪冲得歪向崖边,车轮卡在石缝里。
“虎子!抓住车辕!”林石扔出油布,蓝耳已经冲进齐膝深的水里。他把虎子拽上蓝耳的背,又指挥大牛:“快解马套!用空车堵住山洪!”
大牛愣了一下,立刻挥刀砍断马套。空车被山洪冲得横在路中间,暂时挡住了水流。林石趁机带着车夫们把靛蓝布往山崖上转移,布卷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蓝痕。石头用草绳把布卷捆成垛,柱子则用肩膀顶住下滑的货物,吼道:“林石哥,这边有个凹进去的岩缝!”
山洪来得快去得也快。清点损失时,林石发现只湿了两匹布——是虎子车辕上的,蓝耳的防水油布保住了大部分货物。“林石哥,要不是你……”虎子蹲在地上,眼泪砸在靛蓝布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林石翻开风险账本,蘸着雪水写下:“立冬后十日,鹰嘴崖山洪,损失靛蓝布两匹。处置:一、用空车堵洪;二、转移货物至高处;三、防水油布覆盖。”他把本子递给大牛,“你记着,往后遇山洪先保人,再保货。”
回到染坊时,苏老爹正站在门口跺脚。看见湿漉漉的车队,他的脸一下子白了:“人没事就好……”话没说完,林石已经抱着湿布过来:“苏伯,这两匹布泡了水,我用草木灰吸了潮气,还能改做里衬。”
苏老爹摸着布面上的灰痕,忽然拍了拍林石的肩:“好小子,临危不乱!”他从怀里掏出张契约,“邻县最大的客户张员外,以后就由你负责。这契约上的条款,你按林砚教的法子核一遍。”
林石接过契约,指尖划过“按月结款”“破损照赔”等条款,忽然想起林砚说的“契约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蘸着靛蓝,在契约背面画了个简易的风险账表,标注着“山洪风险”“备用路线”等项。“张员外的庄子靠近鹰嘴崖,雨季要绕路走东山坡。”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这儿有处避风的山坳,能临时囤货。”
苏晚端着姜汤过来,看见契约上的靛蓝标记,笑着往林石手里塞了个烤红薯:“爹说你往后就是染坊的‘风险账房’,连张员外都夸你‘布好账更清’。”她手腕上戴着串彩色石子,是林石从鹰嘴崖捡回来的,“这串石子能避邪,我给蓝耳也挂了一串。”
林石咬了口红薯,甜香混着靛蓝的气息在嘴里化开。他望着染坊外的鹰嘴崖方向,那里的山涧已经结了薄冰,冰面下的水流还在缓缓流动,像本摊开的账本,记录着这个立冬后惊心动魄的十日。
染坊后续
次日清晨,染坊的影壁前围满了车夫。苏老爹用朱砂笔把林石的“风险账”刻在青石板上,最后一笔重重落下:“这是林石用命换来的经验,往后谁再敢小瞧‘记账’,就看看这石头!”阳光照在“遇山洪先保人”的字迹上,把“人”字映得格外醒目。
苏晚互动
林石从鹰嘴崖带回的彩色石子被苏晚串成三串:一串给蓝耳,一串给林石,一串挂在染坊门口。“这是咱染坊的‘平安符’。”她笑着说,“等春天来了,我用这些石子染布,肯定好看。”林石没说话,只是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那是他用染坊的边角料缝的,里面填满了晒干的艾叶。
喜欢农家子的户部尚书路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农家子的户部尚书路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