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清河镇的晨霜在瓦檐上凝成冰棱,春燕酱菜坊的竹篱笆被染坊的苏晚刷上了层新桐油,黄澄澄的,衬着墙根新冒的霜花,倒有几分热闹。春燕踩着梯子,往篱笆上挂块木牌,上面是林砚写的“霜腌工艺展示”六个字,墨迹被晨霜打湿,晕得格外精神。
“春燕妹子,州府的参赛帖子!”张寡妇挎着菜篮路过,把帖子往春燕手里一塞,“李大户家的酱菜铺也参赛了,用的是官窑瓷坛呢。”
春燕接过帖子,指尖触到烫金的“乡味赛”三个字,忽然想起林砚说的“借势如借火”。她掀开院角的布帘,里面摆着张新做的木桌,桌上铺着林砚画的“工艺流程图”,左边写着“霜降收菜”,中间是“三晒三腌”,右边标着“霜腌封坛”,最底下留着“参赛准备”一栏——李氏正蹲在灶前生火,锅里炖着的萝卜干炖肉,香味顺着门缝往外钻。
小雪当日,春燕带着周嫂和杏花在晒场翻搅芥菜,霜花在酱缸里闪烁如星。林砚送来本《酱菜品鉴须知》,里面夹着张纸条:“参赛需强调‘霜腌’独特性,附上年霜期记录。”春燕依言行事,在作坊墙上贴出“霜腌工艺”的详细说明,用朱砂标着“小雪前三日霜厚三寸,腌菜最宜”。
大雪节气,染坊的蓝耳驮着新做的红绿布套进城,林石腰间别着本《客户分类账》,上面记着:“张员外要十坛礼盒,王掌柜需五十袋简装。”春燕在包装上印了行小字:“小雪腌菜,大雪封坛,冬至得奖”,红绿布套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冬至前三日。州府的乡味赛设在城隍庙前的广场,十二张红漆木桌上摆满了参赛的酱菜。春燕的红绿布套在清一色的青花瓷坛中格外扎眼,坛口蒙着的红绿布套在炭火旁泛着柔和的光。每坛酱菜都贴着“春燕”商标,燕子衔菜的图案被林砚用朱砂描了边,旁边印着“小雪腌、大雪封”的小字。
“这是清河镇的春燕酱菜。”林砚站在评委席旁,手里捧着本《酱菜品鉴须知》,“采用小雪至大雪期间的霜腌工艺,经三晒三腌,佐以花椒、八角,最后淋芝麻油封坛。”他指了指坛口的红布套,“红绿布套不仅防潮,更暗合‘冬藏春发’的寓意。”
主评委是州府的张通判,他用银签挑了点酱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忽然拍案:“这脆劲!”他又尝了口李大户家的酱菜,皱眉道:“偏咸,还带着股陈年味。”
春燕站在台下,手心沁出的汗把账本都洇湿了。她看见李大户的管家在人群里冷笑,手里攥着张银票——那是他早上塞给评委的“润笔费”。
“下面宣布获奖名单!”张通判展开红榜,“一等奖,李记酱园;二等奖,春燕酱菜;三等奖……”
李大户的管家欢呼起来,李大户本人则得意地捋着胡须。春燕攥紧了账本,指甲在纸页上划出深深的痕。
“慢着!”林砚突然出声,“评委大人,春燕酱菜的脆嫩源于小雪至大雪期间的霜腌工艺,这是李记酱园无法复制的。”他翻开《酱菜品鉴须知》,“按州府新规,工艺独特者应优先评奖。”
张通判的脸色变了变,重新审视榜单。春燕看见他袖中露出半截银票,与李大户管家手里的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林砚教她的“留证”,忙掏出账本:“评委大人,这是我家酱菜的用料账本,每坛都记着‘小雪前三日收菜,大雪当日封坛’。”
张通判扫了眼账本,忽然笑了:“林文书说得有理,春燕酱菜工艺独特,应升为一等奖!”他把红榜往桌上一拍,“李记酱园因陈酱充新,取消资格!”
台下哗然。李大户的管家冲上来要抢账本,被林砚用镇纸压住:“管家来得正好,李大户家的税银册子还缺张验菜凭证。”
春燕抱着奖状回到作坊时,雪下得更密了。她把奖状挂在工账表旁边,红纸与墨字相映成趣。李氏端来碗姜汤,叹道:“你爹要是还在,保准蹲在门槛上笑出声。”
林砚从怀里掏出张纸:“借势涨价一分,把奖状印在包装上,再附张‘霜腌工艺’的说明。”他蘸着酱菜汁在纸上画了个箭头,“把客户分成三类:酒楼送精装坛,农户推简装袋,乡绅赠礼盒装。”
春燕依言行事。三天后,染坊的蓝耳驮着新包装的酱菜进城,红绿布套上多了行烫金字:“州府乡味赛一等奖”。林石跟着马车跑,腰间别着本《客户分类账》,上面记着:“张员外要十坛礼盒,王掌柜需五十袋简装。”
销量出人意料地好。迎客楼的掌柜亲自来作坊,一下子订了二百坛:“春燕姑娘,你这酱菜配我的陈年花雕,绝了!”他指了指包装上的奖状,“就冲这金字招牌,多给你两分利。”
李大户的酱菜铺却冷清得很,管家站在门口大骂:“都是林砚那小子捣鬼!”春燕听了只是笑,往账本上添了行小字:“借势如借火,烧得李大户坐不住。”
冬至那日,春燕请作坊的姐妹们吃饺子。王二家的抱着娃,碗里的饺子冒热气:“春燕妹子,你这法子神了,我家娃现在顿顿都要就着你的酱菜吃。”
春燕给娃夹了个饺子:“等开春,咱再添个甜面酱,让娃有更多口味选。”她指了指作坊墙上的奖状,“这奖状不是摆设,是咱清河镇的底气。”
林砚站在院门口,看着雪地里玩耍的娃们。张小三正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春燕酱菜”,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一等奖”。虎子往“奖”字上撒了把雪粒子,说:“这是李大户的黑心!”
林砚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本《酱菜税则》,翻到画满朱砂圈的那页。他蘸着靛蓝,在空白处画了个新沙盘——“州府”“县衙”“杂支”三格用红线隔开,“杂支”格中央画着个大大的酱菜坛,坛口泛着金灿灿的光。
雪停时,林砚踩着新雪往粮秣房走。经过染坊时,苏晚正往篱笆上挂防冻的棉帘,见他过来,往墙外扔了个陶罐:“春燕姐新做的霜腌酱菜,给你尝鲜!”
林砚接住陶罐,罐底刻着“燕”字,旁边还多了道浅痕——是苏晚新刻的税银沙盘轮廓。他笑了笑,把陶罐揣进怀里,罐身的霜花慢慢融化,在衣襟上洇出个圆圆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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