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起来，这个说“我家地租算错了”，那个说“换盐时被多要了两文”。林墨看着他们围着林砚的账本模板，用炭笔在格子里画道道，忽然觉得这满屋的墨香混着麦饼的甜香，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
傍晚散学时，张老五举着张麻纸，纸角被他攥得发皱，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张五”两个字。他的手还在抖，拐杖往地上一顿：“明天我把地契拿来，林先生教我认上面的字！”
李老汉用没牙的嘴咬着麦饼，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学，学写孙儿的名字‘狗剩’。”
林墨望着被油灯照亮的一张张脸，忽然对里正说：“明天多烧点水，再找几块木板，让大家练字用。”里正刚点头，他瞥见林砚正把剩下的账本模板往村民手里塞，有个老汉接过时，手背上的冻疮蹭到了册子，留下个红印，像朵小梅花。
“林文书，你这册子，比庙里的签文还灵。”老汉咧着嘴笑，露出仅剩的两颗牙，“我家那亩地，量出来比地主说的多三分！”
林砚往窗外看，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落在私塾的窗台上，像撒了层盐。林墨正在给孩子们批改描红，小柱子的“人”字写得笔直，旁边批着“像地里的苗”。他忽然想起苏晚说的“账是死的，人是活的”，原来扫盲班扫的不只是字，是让日子活得透亮的本事。
离过年还有十八天，私塾的门板上又多了行字：“明日学算地亩账”。下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算盘，算珠上沾着田泥——那是张老五趁人不注意，用拐杖头蘸着泥水画的，他说“这样算账，接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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