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正顺着他左手紧握、深深插入泥地的卷刃破刀刀柄,如同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注入他那早已枯竭的经脉与几近停止的心脏。这暖流带着铁血的厚重与守护的余温,每一次流淌,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带来一丝…真实存在的“活着”的感觉。
“嗬…嗬…” 沉重的喘息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挤出,带着破风箱般嘶哑的杂音,每一次都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左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暖流的刺激下,传来钻心的痛楚,却也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新生肉芽在艰难地蠕动。空荡荡的右肩断口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尚未完全凝结的血痂,带来撕裂般的抽痛。身体如同一个布满裂痕、勉强粘合起来的破旧陶罐,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崩碎。
但他依旧死死握着那把刀!刀脊上那点暗红符文,在残碑金芒的照耀下,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血光,如同他生命最后的光标。
更沉重的负担,来自他的怀中。
那个被残碑金芒注入一线生机的女娃娃,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冰冷的胸膛上,依旧僵硬冰冷,如同一块小小的寒冰。然而,那极其微弱、几乎断绝的心跳,却在残碑金芒的余晖与烽火意志的共鸣下,极其艰难地、一下又一下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微弱得如同蝴蝶振翅,却又顽强得如同石缝中钻出的野草。
小小的手,依旧紧紧抓着他褴褛的、被血水浸透的前襟。那无意识的抓握,却成了此刻维系吴铁骨最后一丝清明的…沉重锚链。
“娃…冷…吧…” 吴铁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试图收紧独臂,想给怀中这小小的身体一点微薄的温暖,但手臂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他这条残命,连给这无辜的娃一点庇护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带着比血雨更重的咸涩,滴落在他沾满血污、微微起伏的胸膛之上。
是泪。
是女娃娃紧闭的眼角,无声滑落的一滴泪。
这滴泪,混在冰冷的血雨里,本微不足道。但它滴落的位置,恰好是吴铁骨那被刀魂暖流艰难护持的心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渴望温暖的意念,顺着这滴冰冷的泪水,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瞬间穿透了衣襟,触碰到了吴铁骨那颗在剧痛与冰冷中挣扎的…老兵之心!
嗡——!!!
吴铁骨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左手紧握的破刀刀柄处,那点暗红符文骤然亮起!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守护意志,混合着刀魂深处沉淀的、属于无数父亲对子女的深沉眷恋,顺着刀柄,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看”到了!
不是眼,是灵魂的烙印!
他看到烽火连天的边城,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卒,将最后半块硬如石头的麦饼,塞进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手里,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抚摸女孩枯黄的头发,浑浊的眼中满是愧疚与不舍…
他看到被焚毁的村落废墟,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用仅存的手臂死死护着身下哭泣的幼童,任由胡虏的弯刀砍在背上,至死未松…
无数破碎的、浸透血泪的画面,无数父亲守护幼子的悲怆与决绝,瞬间淹没了吴铁骨!
巨大的悲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比身体的伤痛更甚百倍!浑浊的老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开闸的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
“娃…不哭…爷爷…在…” 他嘶哑地呜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从他早已枯竭的丹田深处喷涌而出!他竟硬生生地,用那条仅存的、如同枯枝般的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将怀中那小小的、冰冷的身体,更加紧密地、小心翼翼地…搂紧!
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最后一点体温,将这迟来的、沉重的守护,通过冰冷的衣甲,传递给怀中这饱经恐惧与寒冷的幼小生命。
残碑顶端,那点微弱摇曳的金芒,仿佛感应到了这超越了生死界限的守护意志,猛地跳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金色流光,如同晨曦中第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悄然从剑柄处流淌而下,无声无息地融入那漫天倾泻的血雨之中。
这缕金芒,并未再次注入吴铁骨或女娃娃的身体。
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缠绕上那些从天而降的冰冷血雨!
奇迹,在无声中发生。
那些被金芒缠绕的血雨,在滴落到吴铁骨和女娃娃身上的瞬间,竟诡异地…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过滤了其中的死寂与绝望,只留下了最纯粹的水元生机!
冰冷的血雨,此刻竟化作了…温润的甘霖!
一滴…两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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