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饭厅里的压抑气氛,随着周玉麟的归来,被瞬间点燃。
他几乎是冲进来的,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激动、震撼与狂热的神情,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世家公子的沉稳。
“父亲!”
周文海正端着茶杯,见儿子这副模样,眉头微蹙:“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一直尴尬地坐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周康,也好奇地抬起了头。
周玉麟完全顾不上父亲的训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因为跑得急,呼吸都有些不稳。
“父亲!那个苏铭……他……他绝非凡人!”
周文海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锐利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细说。”
“是!”周玉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将方才在后院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学着苏铭的语气,将那三个丑陋的陶罐,分别冠以“天道自然组”、“外力干预组”、“逆境求存组”的名号。
他又引述着苏铭那番“窥探微末之理,以仰望大道”的说辞。
他每说一句,周文海脸上的郑重就加深一分。
而一旁的周康,脸色则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像是被人当众来回扇了十几个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之前用来嘲讽苏铭的笑料,此刻从自家侄子口中说出,竟成了蕴含无上智慧的真知灼见。
这简直是荒谬!
“……事情就是这样。”周玉麟说完,眼神灼灼地看着父亲,“父亲,孩儿斗胆,也想在咱们后院辟出一块地,效仿苏兄此法,设此三组勘验。日夜观察记录,不出半月,孩儿的格物文章,必能豁然贯通!”
他以为父亲会欣然应允,甚至会大加赞赏。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周文海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茶水溅出,在他一丝不苟的儒衫上留下几点深色的印记。
“糊涂!”
周文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周玉麟心上。
周玉麟懵了:“父亲,我……”
“我问你,”周文海盯着他,眼神冷厉如冰,“此勘验之法,是谁人所创?”
“是……是苏铭,苏兄。”周玉麟下意识地回答。
“既然知晓是他人苦思所得,你未经其允,便要直接拿来为己用,与那梁上君子、街边窃贼,有何区别?!”
周文海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周文海的儿子,周家的麒麟儿,治学之道,便是这般不告而取吗?!”
“轰”的一声,周玉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愧与委屈交织在一起。
“父亲,这……这不能算偷啊!”他急切地辩解,“学问之道,本就是相互印证,彼此借鉴。苏兄此法,既然是为了格物,那便是天下公器,我……”
“住口!”周文海猛地站起,指着儿子的鼻子,“借鉴?你连声招呼都不打,背地里偷偷模仿,这叫借鉴?这叫剽窃!是为学之人最不齿的行径!你若今日行此苟且,他日便会在考场上动歪心思!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他气得在厅中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周玉麟被骂得狗血淋头,垂着头,双拳紧握,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心中充满了不甘。
他不明白,明明是通往成功的捷径,为何在父亲眼中,竟成了如此不堪的邪道?
就在父子二人僵持不下,气氛凝重到快要滴出水来的时候,一个温婉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如同春风化雨。
“老爷,何事发这么大的火气?仔细伤了身子。”
话音未落,一位身穿素雅长裙,面容温润,气质娴雅的妇人款款走出。她正是周玉麟的母亲,周文海的妻子,刘氏。
刘氏一眼就看出了厅内的不对劲,她先是安抚地拍了拍丈夫的手臂,又心疼地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儿子。
“麟儿,跟你父亲好好说话,这是怎么了?”
周玉麟见到母亲,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委屈。
刘氏静静地听完,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没有直接评论谁对谁错,而是柔声对周文海说道:“夫君,麟儿也是为了学业,一时心急,您先消消气。”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依妾身看,此事,也未必就是麟儿想的那么简单,更非夫君您说的那么不堪。”
周文海看向妻子,目光中的怒火稍稍平息。
刘氏继续道:“听麟儿所言,那位苏公子,年纪虽轻,却见识不凡,胸襟更是开阔。他既然能当着麟儿的面,将此法倾囊相告,便说明他并非敝帚自珍之人。”
“我们周家是读书人家,最重礼数。麟儿直接模仿,确有不妥。可我们为何不能换个法子呢?”
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夫君何不让麟儿备上一份薄礼,明日一早,亲自登门,以求教之名,坦诚说明来意?就说我们对他这‘格物勘验之法’十分敬佩,想学习一二,看他是否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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