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董卓的暴虐无常,习惯于以杀立威、以血震慑的行事风格,早在还未迁都之前就已经有所体现。
他麾下那些凉州武夫,入京畿之地后,劫掠成性,四处为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迁都长安后,当地世家与百官们,甚至就连一些已经投效西凉集团的官员与将领,都会变得与董卓不共戴天,原因是多方面的。
摆在明面上的缘由自不必说。
董胖子自从被洛阳世家“背刺”一回后,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中对于所谓“世家豪强”“名士清流”的敬畏。
在洛阳时,他虽然也排除异己,滥杀士人,但对于一些顶尖世家子弟与影响力实在太大的清流名士,还是保持了该有的克制。
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面对在朝堂之上,敢拔剑对峙挑衅自己的袁绍,董卓都选择放他一马。
而到了长安后,许是再无顾忌,董丞相已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对长安这边的名士大儒,朝廷百官,不管有没有招惹到他,皆是采取最为简单粗暴的办法当场格杀。
其中有两件事情,最让长安百官战栗。
一是初平二年中,某日董太师心血来潮,于宫中大摆宴席,为了助兴,竟是将数百西凉军从北地抓来的俘虏当场斩杀,以降卒之血兑酒,邀朝中文武共饮。
此举过于血腥残暴,当即便有世家官吏劝诫。
最后结果便是面对人血兑酒,敢皱一下眉头的朝廷百官,无论是谁皆死。
甚至就连在场的士卒将校,杀人时敢迟疑半分者,其鲜血都化为了下酒的佐料。
一场无差别的屠戮下来,不仅是如今还在朝廷中枢供职的百官、士人,就连已经被董卓收编的军队,都对这位残暴的丞相大人恨得牙痒痒。
这也正是荀攸等人谋划这场刺杀,会有曾经洛阳北军的将领甘愿参与的原因所在。
第二件事则是三朝元老张温之死。
张温此人,乃是如今大汉名士中,地位与影响力数一数二的人物。
此公自桓帝朝时,便已经在朝野名声大噪。
不仅先后担任过五官中郎将、大司空等职。
更是在桓灵两朝凉州羌人此起彼伏叛乱中,数次挂帅出征,执掌天下兵马,替朝廷经略西北广袤疆域。
从此公的履历来论,曾经的董卓、孙坚等人,皆是他的下属,也受过他的提携。
而今张温更是已经几乎不理朝政,只是顶了个少傅的虚衔在家养老。
就是这样一个履历雄厚、资历极老、且还曾经是董卓顶头上司的存在。
只是因为长安城中一些流言,再加上董卓怀疑张温当年看不起自己,便被西凉军从家中抓走,活生生于长安东市鞭打致死。
论资历、影响力以及名望,如今放眼整个大汉天下,能比张温更高之人已经寥寥无几。
连他这样的存在都落了个被人鞭死于市的下场。
长安百官与世家谁还敢说自己安全?
当然,除了董卓行事越发极端疯狂外,真正让他人心尽失的,还是其治理长安的办法。
确切地说是这家伙在盘剥、搜刮之事上的无所不用其极。
董卓经略以长安为中西难得司州西三郡这块地盘,除了纵容麾下兵马劫掠,抢夺所得钱粮美人他与麾下部曲“五五分账”外,还干了两件大事。
一是滥发小五铢钱。
此事他在洛阳时就干过,但比起在洛阳,长安这边完全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巅峰时,由董丞相府流出的五铢钱,莫说重量比正常的铜钱轻了无数倍。
就连铜钱的花纹与字迹都模糊不清。
这样的钱币超量流入市场,还在西凉军的威逼下不得不作为货币流通。
带来的结果便是其地盘内各处市场物价飞涨,几乎所有财富都被他所席卷而走。
不管是士族贵胄还是黎民百姓,甚至就连被西凉集团收编的各地军队,都苦不堪言。
以上是以劣币驱良币之策,强行扰乱市场,行巧夺之举。
董卓所干的第二件事,则是重用酷吏刘蔚等人,令这帮人大肆查找“为臣不忠、为父不慈、为子不孝、为弟不从”四类人。
表面上看是为了“重振朝纲”,实则被这帮酷吏盯上的人,皆落了抄家灭门的下场。
甚至董卓处置所谓的“为祸朝纲”者,压根就不去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有罪,只以人家家产的多少来计算。
这样的“大仁政”下,长安以及周边大小城池,每日都有富户、殷实门第遭受无妄之灾。
就连河内卫氏这样的长安世家领衔者,都有不少支脉、小宗被“问罪”,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此举一度使得长安以及周边各地的世家豪强、名士大儒,都不敢着丝帛出门。
朝廷百官但凡外出,必着破烂衣裳,就连官服都得强行扯破打上补丁,免得被刘蔚等人盯上。
如此治理之下,效果也极为明显。
抛开长安世家百姓、官吏与将校士卒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的状况不谈。
仅是董卓倾力打造那处郿坞,短期内便囤积了海量的粮草与财富。
据董丞相酒后自己所言,郿坞之内,其粮草之丰,已足够上万大军用度二三十年。
至于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
纵然日后他不再担任大汉丞相,也足以保其退路无虞…
可以说,董卓到长安之后所做的事,是半点活路也不给除他西凉集团嫡系之外的所有人留。
自然而然,想要除之而后快者与日俱增。
值得一提的是,在董卓彻底放飞自我的状态下,王允这位大汉名士,因为从一开始便积极向西凉集团靠拢。
更是多有刻意迎合董卓之举。
因此在董丞相眼中,早已把他当作“自己人”,不仅提携他坐稳了大司徒这个三公之位,更是安心交了些无关紧要的权柄到他手上。
而王允也借此机会,先是拉拢了河内卫氏等长安世家,又悄悄保护、暗中联络了大多数朝中百官。
逐步聚起人心,形成了长安内部的已然联为一体的“反董势力”。
当然,同样是与董卓势不两立,“反董一党”内部也还是存在分歧的。
当中最大的分歧,便是王允这家伙太过隐忍,行事太过鬼祟,难以完全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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