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苑的冬日,比城市里更添几分萧瑟与寂静。
白墙黛瓦覆着一层薄薄的清霜,院中那几株老桂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只剩下遒劲的枝干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幅凝固的水墨画。
住进桂苑已半月有余,陆时晚逐渐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处角落,却也愈发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被精心包裹起来的孤寂。
沈承聿似乎比之前更加忙碌。他待在桂苑书房的时间很长,有时甚至通宵达旦。
即使偶尔一起吃饭,他的手机也总是震动不断,眉头很少真正舒展。
陆时晚能感觉到,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激烈地进行,而战场,远在桂苑这方安静天地之外。
她恪守着“不打扰、不多问”的承诺,努力扮演着安静乖巧的角色。
她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学习中,提前预习下学期的课程,翻阅那些沈承聿书房里她勉强能看懂的、与宏观经济和国际贸易相关的书籍。
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靠近他的世界,理解他所面对的风浪。
然而,理论的枯燥与现实的复杂之间,横亘着巨大的鸿沟。
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抽象的理论,无法让她真正触摸到他眉宇间的疲惫,也无法驱散她心底日益滋生的、如同藤蔓般缠绕的无力感。
这天午后,陆时晚做完一套习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到二楼的露台上。
寒风凛冽,吹得她脸颊生疼。
她裹紧了披肩,俯瞰着下方寂静的庭院。
安保人员如同雕塑般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无声,却无处不在。
她想起几天前,她试探性地提出想回学校图书馆查些资料,沈承聿沉默了片刻,然后温声告诉她,需要什么书可以让人去买,或者他让助理去学校帮她借阅。
理由依旧是冠冕堂皇的“为了安全”。她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过去那种普通学生的自由生活之间,已经隔了一道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这道屏障,由沈承聿的爱与权势铸就,保护着她,也囚禁着她。
露台的门被轻轻推开,沈承聿走了出来。
他大概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脸上带着未褪尽的冷厉,但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神柔和了下来。
“外面冷,怎么出来了?”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张开大衣,将她裹入怀中,用体温温暖着她微凉的身体。
陆时晚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气息,心底那片荒芜似乎被短暂地熨帖。
她低声说:“做题做得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沈承聿低头看了看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青黑,眉头微蹙:“别太累着自己。寒假就好好休息。”他的语气带着心疼,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
陆时晚没有反驳,只是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相拥着,在寒冷的露台上站了一会儿。沈承聿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似乎是个很重要的电话,不得不接。
他略带歉意地拍了拍她的背:“我进去接个电话。”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挺拔背影,消失在雕花木门后,陆时晚感觉刚刚汲取的那点温暖,瞬间被寒风吹散。
她独自站在空旷的露台上,看着庭院里那些沉默的“雕塑”,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开始怀疑,自己所谓的“努力”和“理解”,究竟有什么意义?她就像一只被养在黄金笼子里的雀鸟,主人给予她最好的食物和最安全的环境,却独独收走了那片本该属于她的天空。
她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只是为了更好地适应这个笼子,而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挣脱它,或者……与饲养者真正地比肩。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心惊和自我厌恶。
晚饭时,气氛有些沉闷。
沈承聿似乎心事重重,吃得很少。
陆时晚也食欲缺缺。
“下周,”沈承聿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需要去欧洲出差一趟,大概一周左右。”
陆时晚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抬起头:“是因为……金斯利的事情吗?”
沈承聿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有些关节需要亲自去打通。”他看着她,语气放缓,“你乖乖待在桂苑,周阿姨和安保团队都会在。我每天都会跟你联系。”
又是这样。
将她安置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独自去面对未知的风险。
陆时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一阵酸涩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放下筷子,直视着沈承聿,第一次,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勇气,提出了异议:“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沈承聿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蹙起:“不行。欧洲那边情况复杂,你跟着去太危险。”
“待在桂苑就绝对安全吗?”陆时晚反问,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我,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或者……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至少知道你……”她哽住了,后面“是否平安”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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