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不敢有丝毫停歇,体内法力虽因炼制“千幻日光珠”与旧伤未愈而略显滞涩,却依旧被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略显黯淡的流光,划破天际,直指大泽海方向。
沿途景象逐渐荒凉,郁郁葱葱的山林被浑浊的沼泽和水域取代。越是靠近前线,天地间的灵气便越是紊乱、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血腥、腐臭、毒瘴以及各种法力残留的污秽气息,刺鼻难闻。下方浑浊的水面上,随处可见断裂的兵刃、碎裂的法器残片。远方天际线的尽头,不时有各色光华——血色的刀芒、森然的鬼火、金色的剑雨或是爆裂的火球——骤然亮起,又伴随着沉闷如雷的法力轰鸣声黯淡下去,提醒着所有人,这片名为大泽海的广袤区域,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生死搏杀。
按照玉符中那冰冷坐标的指引,李飞最终在一片笼罩在血红色瘴气、地势相对较高的乱石滩上落下遁光。这里显然是嗜血宗控制区域的一个前哨据点,布设着简易却阴毒的法阵,扭曲着光线,隔绝着内外的气息与探查。据点内,人影绰绰,大多身着嗜血宗标志性的暗红色或黑袍服饰,眼神警惕而冷漠。
李飞刚稳住身形,甚至来不及平复一下翻涌的气血,一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与阴影融为一体。
一袭纤尘不染的墨黑袍服,面容还是那么的淡漠,正是君有情。他负手而立,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上下扫视着李飞,那视线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灵魂本质。尤其是在李飞因法力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以及气息中那难以完全掩饰的一丝虚浮处,微微停顿了一瞬。
“来得不算慢。”君有情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喜怒,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这平淡之下,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李飞心脏微微一紧,立刻压下心中所有翻腾的思绪与戒备,强行让自己显得恭顺而疲惫,垂首恭敬回应:“师尊紧急传召,弟子不敢有片刻延误。”
君有情微微颔首,似乎对李飞这副“恭顺且尽力”的模样还算满意。他并未询问李飞为何还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仿佛之前的中毒之事好似早就知晓一般。
“既已至此,便是我嗜血宗征战的一份子。”君有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如今前线,地元太平双方交错,大小摩擦不断,无日不战。此地凶险,却也同样是磨砺自身、汲取养分的好时机。对于你而言,更是如此。”
说着,他屈指一弹,一道乌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射向李飞,悬停在他身前。
李飞伸手接过,触手只觉一片冰凉滑腻,仿佛握住了一块万年寒冰。那是一枚非玉非木、材质不明的黑色玉简,表面光滑如镜,唯有中心处,刻着一个缓缓旋转的、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心神的暗红色旋涡印记。仅仅是握着它,就隐隐能听到耳边有无数细碎、充满痛苦与怨念的哀嚎声若有若无地响起,勾动着人体内最原始的血气。
“此乃《血海融灵秘典》,”君有情的声音适时响起,平缓的语调中,却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直抵人心欲望深处的蛊惑之力,“此功法玄妙非常,迥异于寻常魔功。它不仅能汲取对手气血弥补自身消耗,更能于杀戮之中,熔炼对手溃散的精魂与生命本源,反哺己身,修复损伤,精进修为。正合眼下这般永无宁日的战局,可谓是以战养战、逆势崛起的无上法门。”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看着李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你修为受损,正需大量资粮弥补。此地别的不多,便是‘资粮’取之不尽。你且好生参悟,勤加修炼,莫要辜负了为师的期望。”
最后“期望”二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其中蕴含的深意,让李飞心底寒气直冒。
李飞紧紧握着这枚冰冷刺骨、仿佛有自我生命在跳动的玉简,神识下意识地探入一丝。刹那间,一股贪婪、暴戾、充满掠夺意味的意念洪流便扑面而来。玉简内记载的法诀确实奥妙非凡,行气路线诡异霸道,强调的正是极致的掠夺与融合,将外界的一切生命能量化为己用,看似是一条快速恢复实力、甚至突飞猛进的康庄大道,尤其是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条件得天独厚。
李飞心中警铃大作,但他脸上不敢露出分毫异样,甚至连眼神深处的那丝冰冷都迅速掩去。他反而适时地流露出一抹混合着“惊喜”、“感激”之色,尽管这振奋在旁人看来或许更像是绝境中抓到稻草的迫切。他躬身,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多谢师尊赐此神功!弟子定当勤修不辍,早日恢复实力,为宗门效力,绝不辜负师尊厚望!”
“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再多言。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水般,开始缓缓变淡、消散,最后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若有若无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感,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直到君有情的气息完全消失,李飞才缓缓直起身子,紧握着那枚仿佛烫手山芋般的《血海融灵秘典》黑色玉简。
阴冷的风卷着沼泽特有的腐臭与血腥气息吹过,拂动了他的衣袍。李飞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这充满死亡与杀戮味道的空气,胸腔中那股压抑许久的怒火与不屈,反而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为坚定、更为冰冷的决心。
这《血海融灵秘典》,他不得不练。在君有情的眼皮底下,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不练,立刻就是违逆师命、心怀叵测的罪名,死路一条。
“以战养战……哼。”李飞在心中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远处杀声隐约传来的方向,“那就看看,最终养出来的,会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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