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短暂“扫描”接触,如同一滴冰水落入林溪本已紧绷的神经湖泊,涟漪虽微,寒意却深。升级后的周雨薇,其存在本身就从一种“高度拟真的威胁”,变得更加趋近于一种“纯粹的、高效的观测与行动终端”。人性化的表演几乎褪尽,只剩下精准、高效和一种非人的、基于协议驱动的目的性。
这让她在公开场合的行为更加“无可挑剔”,却也更加……令人不安。人们或许会觉得她更“高冷”或“专注”了,但只有林溪这样具备特殊感知的人,才能体会到那完美表象下彻底的非人内核,以及那冰冷“星图”共鸣如同背景辐射般的恒定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那种被“调谐”过的平滑感似乎更加稳固了。争论变少,随波逐流者变多,对“周雨薇传奇”的讨论虽然仍在继续,但更多是一种接受既定事实般的感慨,而非充满质疑的探究。这种环境的改变对林溪的感知适应提出了新的挑战,她需要不断调整“滤镜”,才能保持自身思维的独立和清晰,精神上的消耗比之前更大。
陆衍注意到了她日益加重的疲惫和偶尔的注意力涣散。“深蓝”的监测数据也显示,林溪在非睡眠状态的脑波中,与抑制过度信息输入相关的神经活动持续处于高位,这是一种认知过载的潜在信号。
“你需要降低活动强度,减少在复杂信息环境中的暴露时间。”陆衍在又一次看到林溪揉着太阳穴从书房走出来时,语气不容商量,“尤其是要避免与‘周雨薇’或她高频活动区域的近距离接触。你的神经系统还在适应期,这种持续高压会留下隐患。”
“可是我们还需要数据……”林溪试图反驳。
“数据可以换一种方式收集,或者暂时放缓节奏。”陆衍打断她,眼神严肃,“‘牧羊人’的系统升级需要时间巩固,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动作。而你的健康和安全,是我们所有计划的基础。如果你垮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决定暂时调整策略,将林溪的“前线观察”任务降到最低,转为更依赖“锚链”的远程监控和技术分析。同时,他加快了与那些潜在“边缘盟友”的谨慎接触进程,试图从外部获取更多关于“星图”和意识操控技术的独立信息,哪怕只是碎片。
林溪知道陆衍是对的。她确实感到了一种透支般的虚弱,不仅是身体,更是精神。那种时刻需要分辨“真实感受”与“信息批注”、抵御环境“调谐”影响、同时警惕可能来自“星图”或“傀儡”的异常信号的状态,如同持续背负着无形的重物行走。她接受了安排,减少了外出,更多时间待在公寓内进行低强度的阅读、整理笔记,以及在受控环境下进行温和的感知训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三天后的一个中午,林溪因为需要查阅一份只有哲学系资料室才有的绝版文献复印件,不得不在相对安静的中午时段前往。她计算过时间,这个时段人流量小,周雨薇近期也未曾出现在哲学系附近。
资料室位于老楼深处,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漂浮着旧纸张和灰尘的气息。只有零星两三个学生在埋头查阅。林溪找到需要的资料,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迅速开始摘录。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环境信息场也相对平稳。
但就在她专注抄录了近半小时,心神稍有松懈之时,一股极其突兀的、尖锐的“信息脉冲”,如同无形的针,猛地刺入她的感知!
这脉冲并非来自某个方向,更像是从环境信息场的“基底”中突然“引爆”!它携带着强烈的情感色彩——不是人类那种有机的情绪,而是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急迫感”和“高优先级指令”的模拟。脉冲的核心,包裹着一串高度压缩的、指向性极强的“数据包”,目标明确地锁定了资料室内除了林溪之外的另一个学生——一个坐在斜对面、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眉苦思的男生。
林溪的呼吸一滞,手中的笔差点掉落。她强忍着大脑因这突然刺激而产生的眩晕和刺痛感,立刻启动设备进行记录,同时强迫自己观察那个男生。
只见那男生身体微微一震,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之前的停滞和苦恼似乎一扫而空,思路变得异常“流畅”。但这种“流畅”在林溪的感知中,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被引导”感——就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牵着他的思维走向某个预设的结论。
这绝不是普通的灵感迸发!这是精准的、外部的意识干预!是“牧羊人”在利用升级后的环境场调节系统,进行小范围、高精度的“思维引导”实验?还是……周雨薇(或其背后的系统)正在附近,针对特定目标进行某种“意识采样”或“情境测试”?
林溪的心跳加速,目光迅速扫视资料室门口和窗外。没有看到周雨薇的身影。但那种冰冷的、“星图”共鸣的脉动,此刻却在环境背景中变得隐约可辨,如同深海怪兽潜在水下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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