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校园,似乎完全恢复了圣诞假期前的节奏。课程照常,图书馆里坐满了为期末论文奋斗的学生,社团活动海报在布告栏上争夺着所剩无几的空间。阳光清冷但明亮,驱散了冬晨的薄雾。
林溪恢复了正常的选课和旁听。她刻意选择了信息场相对平和的上午课程,哲学系的“晚期维特根斯坦专题研讨”和一门跨学科的“科技伦理前沿”。课堂上,她认真听讲、做笔记,偶尔参与讨论,提出的观点角度新颖,逻辑清晰,让授课教授和周围同学都对她这个“陆衍女友”之外的身份有了新的认识。她沉浸在这种纯粹的学术思考中,感觉就像给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做了一次深度按摩。
与此同时,她也在以更放松、更自然的状态,持续适应着校园信息场。她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自然弥散的学生思绪(焦虑、兴奋、专注、困倦),哪些是残留的环境“调谐”痕迹(如同褪色的墙纸,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并能自动将其过滤为无害的背景音。与“基石”的耦合在“潜意识协处理器”的辅助下,运行得越发平稳高效,像一件穿惯了的贴身软甲,提供保护而不觉负担。
午餐时间,她和同系的几个女生一起在食堂吃饭。话题从晦涩的哲学概念跳到即将到来的考试,再跳到哪家奶茶店的新品好喝。这种平凡琐碎的交流,让林溪感到一种久违的、属于“普通大学生”的轻松。她微笑倾听,偶尔插话,没有人知道她平静外表下,正以远超常人的感知力,无意识地监控着整个食堂区域的信息流动——没有异常,只有属于青春的各种鲜活、杂乱但真实的情感波涛。
她想起了图书馆那个神秘女生。午餐时间人流量大,她没有刻意去寻找,但将感知的“天线”微微调向更精细的模式,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类似昨天的“频率残留”。没有结果。那个女生像是水滴汇入大海,消失在了庞大的人潮中。
下午,林溪回到公寓,继续她的哲学笔记整理工作。陆衍则如常去了“启明”项目中心。
书房里很安静。林溪将关于“星图”存在论的初步批判框架搭了起来,试图从“意向性”、“主体间性”和“生活世界”等现象学概念出发,构建一种强调意义生成、情感互动和不确定性的“人文存在论”,以此对抗“星图”那种追求绝对确定、逻辑自洽、抹除个体独特性的冰冷模式。这项工作浩大而抽象,但每完成一小部分,她都感觉自己的内心更加澄明,对抗未来可能的精神侵蚀也更有底气。
傍晚时分,陆衍回来了,带回了几份外卖。两人在餐厅简单用餐。
“你早上让我查的那个女生,”“陆衍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说,‘锚链’已经有初步信息了。”
林溪放下筷子,专注地看向他。
“女生叫沈雨桐,艺术史系大二学生,成绩中等,性格内向,社交圈狭窄。关键点在于,”陆衍调出加密平板上的资料概要,“她曾是周雨薇创立并担任核心的‘数字艺术与人文关怀社团’的早期成员之一,在周雨薇‘休学’前,两人有过数次关于艺术项目的深入交流。根据沈雨桐室友的匿名反馈,周雨薇‘休学’初期,沈雨桐情绪非常低落,时常独自发呆,还曾几次梦呓中提到‘代码不对’、‘画布后面有东西’之类的呓语,但问她却什么都不肯说。”
“周雨薇‘回归’后,沈雨桐并未像其他社团成员那样主动去接触或表示欢迎,反而显得更加回避和焦虑。有同学看到她曾在新周雨薇(傀儡)举办的一次小型艺术沙龙外徘徊,但最终没有进去。最近一周,她的出勤率明显下降,经常独自待在图书馆或画室,但似乎并无具体创作产出。”
“至于你感知到的‘频率残留’……”陆衍切换画面,显示出一份复杂的环境数据分析报告,“‘锚链’的技术小组对沈雨桐近期频繁活动的几个区域(主要是图书馆特定区域和她常去的旧画室)进行了超高精度的环境信息场残留扫描。发现了一些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非标准信息场干涉纹’。这些干涉纹的频谱特征,与‘星图’网络边缘活动,以及我们之前在校园内捕捉到的‘环境调谐’信号,存在低度但可辨识的相关性。可以推测,沈雨桐在过去某个时间点,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过‘牧羊人’用于校园活动的某个装置或场域,或者……接触过‘周雨薇’傀儡本身,并且接触程度不浅,以至于留下了这种‘信息污染’式的残留。”
信息拼凑起来,一个令人不安的轮廓逐渐清晰:一个内向敏感的年轻学生,被她所崇拜的天才学姐(周雨薇)卷入了一场超越她理解范畴的黑暗事件。她可能目睹或感知到了某些异常(“画布后面有东西”),却又无法理解,更无法言说,只能被恐惧和困惑所折磨。而新出现的“周雨薇”(傀儡),对她而言,可能非但不是慰藉,反而是一种更深的刺激和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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