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从米粉桶里抬起头,扫了柳晓晓一眼。
“牌子上写了。”
柳晓晓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
她墨镜往下一滑,露出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一根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重重点了点那块木牌。
“创科时代大厦员工,凭工牌享五折优惠。”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然后抬起下巴,
“老板,你这是在搞歧视。”
排在后面的一群创科时代员工,听到这话都乐了。
“美女,咱们这是前同事福利。”
“就是,你羡慕不来。”
柳晓晓哼了一声,懒得跟这群人斗嘴。
她直接掏出手机,对着那个二维码扫码。
“滴”的一声,支付成功216元。
“两份,行了吧,非前同事。”
柳铭无奈地摇摇头。
很快,两份热气腾腾的“黯然销魂散伙饭”就摆在了两人面前的取餐台上。
柳晓晓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拿到手就狼吞虎咽。
她端着饭盒,和柳铭一起,回到了那辆骚红色的保时捷旁边。
她靠着车门,没有急着吃。
“哥,你看着,我今天非得给他挑出点毛病来不可。”柳晓晓小声对柳铭说。
柳铭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柳晓晓打开盒盖,一股难以形容的复合香气,瞬间涌了出来。
老鸭汤的醇厚,米粉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本气息,缠绕在一起。
她没有动筷子,而是先凑近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碗里的东西。
米粉洁白如玉,根根分明地浸在金黄色的汤汁里。
几根翠绿的菜心点缀其间,颜色鲜亮得不像是真的。
一颗卤蛋静静地躺在一旁,色泽深沉油润。
整个汤底清澈见底,看不到一丝多余的油花。
“卖相倒是不错。”柳晓晓自言自语地点评了一句。
她拿起筷子,先夹起一根米粉。
米粉在筷子间微微弹动,显示出极好的韧性。
她把米粉送进嘴里,没有立刻咽下,而是细细地咀嚼。
入口的一瞬间是软糯的,但牙齿合拢的刹那,一股惊人的弹韧感反馈回来。
纯粹的米香在口腔里扩散,带着山泉水浸泡后特有的甘甜。
柳晓晓的眼睛,亮了。
她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
金黄色的汤汁在阳光下,像融化的琥珀。
她把勺子送到唇边,小心地吸了一口。
轰——
一股温润而霸道的鲜味,在她的舌尖上猛然炸开。
鸭肉的醇厚,火腿的咸鲜,干贝的甘甜,被一种近乎完美的平衡融合在一起。
汤汁滑过喉咙,一股暖意直冲胃里。
然而,就在那股极致的鲜美即将攀上顶峰时,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苦涩回甘,从舌根处悄然泛起。
那丝苦,一点不突兀,反而让那股汹涌的鲜味瞬间变得有了层次和深度。
柳晓晓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手里的勺子悬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那种复杂又极致的味道,像一场风暴,在她小小的味蕾上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了?”柳铭看她表情不对,关切地问了一句。
柳晓晓没有回答,她像是魔怔了一样,又舀起一勺汤,送进嘴里。
还是那种感觉。
回首往事老鸭汤……
这名字,原来不是随便起的。
她深吸一口气,夹起了那根碧绿的菜心。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菜心入口,一股高山植物特有的清冽气息瞬间充满口腔。
那一丝微不可查的苦意,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汤底的醇厚。
无力回天菜心。
最后,她的筷子伸向了那颗“再无瓜葛卤蛋”。
卤蛋被她夹成两半,蛋黄是那种诱人的溏心状,金黄的油脂微微渗出。
她夹起一半,放进嘴里。
蛋白弹滑,蛋黄沙糯,被老鸭汤和秘制卤水浸透的滋味层层叠叠地释放出来,咸、香、鲜,最后又归于醇厚。
就在那一刻,柳晓晓的脑子里,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些画面。
刚入行时,为了一个推荐位,熬了三天三夜写的文案,被主编一句“没有灵魂”打回。
第一次接商业推广,战战兢兢,结果被品牌方骂得狗血淋头。
还有因为说真话,被水军围攻,被同行排挤……
那些委屈,不甘,挣扎,那些以为早就忘了的“往事”,随着这口卤蛋,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她的眼睛,突然有点发酸。
“晓晓?”柳铭看着妹妹拿着筷子,愣愣地出神,又喊了一声。
柳晓晓猛地回过神来。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饭盒,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气定神闲的身影。
她低下头,再也顾不上什么优雅,像只护食的小松鼠,大口大口地吸溜着米粉。
汤汁溅到她的脸上,她也顾不上擦。
她用勺子舀着汤,配着粉,一口接着一口。
排队的人群,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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