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清河镇像被扔进了蒸笼,日头落了山,热浪却没跟着退去,反而裹着田埂里的潮气往人骨头缝里钻。陈默家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土房里,纱窗早被蚊虫撞得满是细小的破洞,此起彼伏的虫鸣从洞口钻进来,在煤油灯晕开的光圈里打着转,把夜晚的寂静搅得支离破碎。
陈默趴在掉漆的木桌上,后背的校服早已被汗水浸成深色,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指尖捏着一支快没墨的钢笔,在 “数学错题集” 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页,发出 “沙沙” 的轻响,与窗外的虫鸣交织成独特的备考旋律。木桌最上层的三个牛皮纸笔记本格外显眼 —— 蓝色封面的是 “数学错题集”,绿色的是 “英语语法易错点”,红色的则是 “语文作文素材”,每本的边角都因反复翻阅卷成了毛边,扉页上的字迹却依旧遒劲有力。这是他从 2025 年记忆深处挖出来的 “制胜法宝”,是他在 1997 年这个岔路口,能抓住的最坚实的稻草。
“噼啪” 一声,煤油灯芯爆开个火星,溅在陈默手背上,他下意识偏头避让,钢笔尖却在刚写好的解题步骤上洇出个墨点。那是道解析几何题,他刚整理完辅助线的画法,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星毁了心血。陈默懊恼地咬了咬下唇,齿尖碰到干裂的嘴唇,传来一阵刺痛。他从铁皮文具盒里抽出张泛黄的草稿纸 —— 这是从学校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空白处还留着之前算错的算术题 —— 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墨渍上,用指腹轻轻按压,试图吸掉多余的墨水。
按压的动作让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后的场景:女儿陈曦刚上初中,也是这样趴在书桌前做错题,总爱把橡皮屑捏成小小的团子,趁他不注意就往他怀里扔,还咯咯地笑:“爸爸,你看像不像小汤圆?” 那时他总笑着把 “小汤圆” 放回女儿手心,教她用 “错题分类法” 整理数学题,告诉她 “每道错题都是进步的台阶”。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他竟要靠这些当年教给女儿的方法,来改写自己的人生。
“阿默,都十一点了,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去学校早读呢。” 房门外传来母亲王秀兰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像是怕打扰到他。陈默抬头看向门口,昏黄的灯光里,母亲的身影被门框框成个模糊的轮廓,手里端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缸沿上还沾着圈茶渍。
王秀兰推门进来时,布鞋在老旧的木地板上踩出 “吱呀” 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走到桌旁,把搪瓷缸轻轻放在陈默手边,缸里的凉白开表面漂浮着两片晒干的薄荷叶 —— 这是她下午特意去后山采的,说能清热解暑。“喝点水吧,看你这汗流的。” 她的目光落在陈默后背,声音里满是心疼,“校服都湿透了,明天换件干净的,别着凉。”
陈默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后背,果然印着一大片深色的汗渍,后颈还沾着半片风干的草叶 —— 那是他今天傍晚在河边背书时,不小心蹭到的。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腹蹭过镜片上的雾气,视线才渐渐清晰。伸手去接搪瓷缸时,指尖不经意触到母亲的掌心,那粗糙的触感让他心里一紧 —— 母亲的手上满是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洗衣、做饭、喂猪,已经有些变形,这都是为了这个家操劳出来的。
“妈,再等会儿,我把这道解析几何的错题整理完就睡。” 陈默转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喉结在干涸的嗓子里滚动了两下,才勉强发出声音。他指着错题本上的那道题,语气里带着点不甘:“您看,这道抛物线的题,上次月考我连辅助线都画错了,这次必须把它弄明白。”
王秀兰凑过来看,昏黄的灯光把错题本上的字迹照得有些模糊。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图形,却能看清儿子写的密密麻麻的批注,红笔、蓝笔、黑笔交错着,把页面填得满满当当。在 “定义域陷阱” 几个字旁边,陈默还用直尺比着画了个小小的函数图像,图像下方用蓝笔标注着 “注意负半轴!x 不能小于 0!”,连感叹号都画得格外用力。
“这是…… 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王秀兰指着那些批注,有些惊讶地问。在她印象里,儿子以前做数学题,总是随便在草稿纸上画两下,错了就错了,从没想过要这样仔细整理。
陈默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批注:“嗯,这是‘记忆锚点’法,把容易错的地方标出来,再画个图,下次看到类似的题,就能想起哪里容易出错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前总在几何辅助线这儿栽跟头,现在把常见的辅助线画法都整理出来,下次就不会慌了。”
说着,他翻开错题本的下一页,上面整理了十道几何例题,每道题的下方都用铅笔画着不同样式的辅助线,还用红色箭头标注着画法口诀:“遇中点,连中线,构造等腰三角形”“求距离,作垂线,直角三角形来帮忙”“证平行,找同位角,或者用中位线定理”…… 每句口诀后面,都跟着一个小小的示意图,简单明了。在这一页的最底下,陈默还写了一行小字:“万变不离其宗,关键在分析已知条件,别被题目绕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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