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 年 10 月的红星村,被秋风染得暖意融融。村东的打麦场早已收拾干净,晒场上残留的麦糠被风吹得打着旋儿,贴在墙角堆积的新劈麦秸上。这些麦秸是麦秋特意挑选的,色泽金黄、粗细均匀,晒得干透却不失韧性,是编新样式挂饰的好材料。
天刚蒙蒙亮,打麦场就热闹起来了。张大妈、李婶带着村里五六个心灵手巧的妇女,围坐在场中央的大槐树下,每人面前摆着一小堆麦秸、一把剪刀和几卷红布条。麦秋把连夜画好的图样铺在一块平整的青石板上,有展翅的凤凰、跃水的鲤鱼,还有憨态可掬的生肖兔,都是他照着县城书店里买的年画临摹的。
“大伙儿看,这凤凰的翅膀得用三股麦秸编,编到末端要慢慢收尖,尾羽用红布条缠上,这样才显得飘逸。” 麦秋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里比划着编织步骤,“鲤鱼的身子要编得圆润点,眼睛用黑纽扣缝上,再点一点红颜料,看着就活灵活现了。”
张大妈戴上老花镜,拿起几根麦秸,手指灵巧地穿梭着。她编了一辈子草活,手上布满老茧,却比年轻人还麻利:“麦秋,你看这凤头编得咋样?是不是太尖了?” 麦秋凑过去看了看,笑着说:“大妈,稍微圆润点更好,南方人喜欢吉祥饱满的样式。” 张大妈点点头,拆了重编,麦秸在她手里翻卷缠绕,不一会儿,一个雏形就出来了。
李婶手里拿着红布条,正给鲤鱼挂饰缝尾鳍,她的动作格外细致:“麦秋,这红布条要不要再剪宽点?窄了看着不显眼。”“不用,这样刚好,宽了反而显得笨重。” 麦秋说着,拿起自己编的样品给她看,“您看,这样缠上,既好看又不影响整体造型。”
妇女们边编边聊,竹篮里的挂饰渐渐堆成了小山。有个年轻媳妇编到生肖兔,总也编不好兔耳朵,急得满头大汗。麦秋走过去,手把手地教她:“先把麦秸泡软点,折的时候要轻轻用力,别太使劲,不然容易断。” 他示范着折出两只耷拉的兔耳朵,“这样看着更可爱,年轻人肯定喜欢。”
忙到中午,娘提着竹篮来送午饭,里面是玉米饼、炒青菜,还有一壶凉白开。“大伙儿歇会儿,吃点东西再干。” 娘把竹篮放在石板上,给每个人递了张粗布帕子,“麦秋,你也别总站着,坐下歇歇,看你嗓子都喊哑了。” 麦秋接过玉米饼,咬了一大口,心里暖暖的 —— 有这么多乡亲支持,他更有信心把样品做好了。
下午,麦秋开始琢磨腌菜的包装。之前的油纸袋和普通陶罐确实简陋,运到南方容易坏,还不上档次。他想起陈建国说的玻璃罐,决定去县城供销社看看,顺便买点蜂蜡,用来密封罐口。
出发前一晚,娘坐在煤油灯下,给他缝补帆布包。包的边角磨破了,娘用一块深蓝色的灯芯绒布打了个补丁,针脚细密整齐。“去县城早点回来,别瞎转悠,玻璃罐易碎,路上可得小心拿。” 娘一边缝,一边念叨,“买东西别太实在,能讲讲价就讲讲,村里的产业账也不宽裕。”
麦秋坐在旁边,看着娘鬓角的白发,心里有些发酸:“娘,俺知道了,俺办完事儿就回来,还得给您买块花布呢,您不是一直想要件新衣裳吗?” 娘笑了笑,眼里却闪过一丝担忧:“花布不用买,俺就是随口说说,你把正事办好就行。”
爹坐在炕边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去了多看看,有没有南方来的新物件,学学人家的包装,咱的货要想卖得远,就得在这些细节上多下功夫。” 他磕了磕烟锅,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麦秋:“拿着,路上用,别省着,饿了就吃碗热乎的,别啃干粮。”
第二天一早,麦秋骑着家里的旧自行车,后座绑着个空竹筐,往县城赶。村道上的白杨树叶子已经泛黄,风一吹,落叶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麦秋的肩头。自行车骑在秋收后轧出的车辙上,有些颠簸,麦秋却骑得很稳,心里盘算着要买的东西。
走了一个多小时,县城的轮廓渐渐清晰。刚到县城边缘,就见柏油路上的自行车比往常多了不少,大多是青壮年,背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蛇皮袋上印着 “化肥”“水泥” 的字样,显然是用旧袋子改的。他们的自行车把上挂着皱巴巴的介绍信,脸上带着几分憧憬和忐忑,一看就是要去南方打工的。
“同志,请问去深圳的车票好买吗?” 一个戴草帽的年轻人拦住路边的售票员打听。“提前三天预订,带着公社介绍信就能买。” 售票员的声音洪亮,“最近南下的人多,得早点去排队。” 麦秋听着,心里更坚定了南下的念头 —— 这么多人都愿意去南方闯,说明那里确实有机会。
县城的供销社比村里的门市部大多了,货架摆得满满当当,从日用品到农具,应有尽有。麦秋一进门,就直奔副食区的玻璃罐货架。货架上摆着几种玻璃罐,有透明的,有磨砂的,还有带花纹的。麦秋拿起一个磨砂玻璃罐,罐口光滑,罐身厚实,看着就结实,一问价格,五毛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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