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孜的日子,在御马监按部就班地流淌着。割草,铡草,挑水,清扫马厩……循环往复,枯燥却安稳。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勤恳本分的老仙役,将每一项工作都做到无可挑剔,甚至有些“过分”的细致。
星云草要选天河岸边灵气最充盈、叶片最饱满的,割回来铡成寸段后,还要仔细筛一遍,剔除任何可能硌牙的细小枝梗。
挑回来的无根净水,倒入水槽前,他总要用手背试试温度——天马喜凉,水太温了不行。清扫马厩更是他的“绝活”,温玉地面被他用特制的鬃毛刷子刷得光可鉴人,连马粪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分类装好,码放整齐。
久而久之,他负责的那几排马厩,成了整个御马监最干净、最没有异味的地方,连带着里面的天马都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这种“过分”的勤恳,起初让同僚们觉得这老头有点傻气、死脑筋,但时间长了,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王管事发现,自从张三疯来了之后,他管辖的区域,天马闹毛病的次数明显少了,连带着上面巡查时,他脸上也有光。尤其是监丞大人偶尔心血来潮来巡视,走到张三疯负责的厩前,看着那锃亮的地面和精气神十足的天马,总会满意地点点头,顺口夸王管事两句“管得不错”。
这让王管事看李孜的眼神,从最初的轻视,渐渐变成了依赖和欣赏。
“张老哥,歇会儿吧!草料够今天用的了!”
小六子擦着汗,对还在埋头铡草的李孜喊道。李孜抬起头,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憨厚一笑:
“快了快了,把这筐铡完,省得明天一早手忙脚乱。”
他动作依旧不紧不慢,每一刀下去都恰到好处,草段均匀。
“张老哥,你这劲头,真让小弟佩服!”旁边姓赵的壮汉仙役难得主动开口,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慨。他负责的区域紧挨着李孜,最近也被李孜那种“较真”劲儿带动,打扫得比以前干净多了。
李孜摆摆手:“活计嘛,总得干好。对得起这份差事,也对得起这些天马大爷。”
——
这天午后,御马监内一片宁静,大多数天马都在午休。突然,一声暴躁的嘶鸣夹杂着人声从斗部天将专属的马厩区传来!
“不好!是‘追风’!快拦住它!”王管事带着惊恐。
李孜和其他仙役闻声连忙跑过去。只见斗部一位脾气火爆的天将的坐骑——那匹名为“追风”的黑色天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双目赤红,挣脱了缰绳,正在马厩区内横冲直撞!它体型雄健,四蹄翻飞,将坚固的围栏撞得砰砰作响,碎石飞溅!几个试图靠近安抚的驯马仙官被它狂暴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上前。
“追风”似乎认准了一个方向,狂躁地朝着存放新运来的一批珍贵“星屑草”的库房冲去!那批草料蕴含特殊星辰之力,是给几位星君座驾特供的,价值不菲!若是被这疯马冲进去践踏一番,损失就大了!王管事急得直跳脚,脸都白了。
“快!围住它!别让它冲进草料库!”
王管事吼道,指挥着几个胆大的仙役拿着长杆试图阻拦,但“追风”力大无穷,长杆根本近不了身就被撞飞或踩断。
就在这混乱危急关头,一道灰影不声不响地从侧面靠近了狂暴的“追风”,正是李孜。
“张老头!你找死啊!快回来!”小六子吓得大叫。
李孜恍若未闻。他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追风”赤红的双目,口中发出一种低沉、舒缓、带着韵律的“吁嘘”声,同时双手在身前缓缓划动,摆出一个圆融的太极起手式。
说来也怪,那正狂暴冲击的“追风”,在听到那低沉舒缓声时,狂奔的脚步竟不由自主地缓了一瞬!赤红的眼瞳中,狂暴似乎被一丝茫然取代。
李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脚下步伐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地踏前几步,身体巧妙地切入“追风”冲击的侧前方,避开了正面锋芒。
他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灰尘,按在了“追风”剧烈起伏、布满汗珠的脖颈侧面一处肌肉紧绷的穴位上。同时,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它因紧张而高高昂起的头颅,顺着鬃毛的纹理缓缓向下捋动,口中那低沉舒缓的“嘘嘘”声始终未停。
“追风”的身躯一震!它似乎想甩开李孜,但脖颈处传来的那股温和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竟让它暴躁的力量无处宣泄。而头顶和鬃毛上那轻柔的抚慰,以及那奇特的韵律声,像一股清泉,渐渐浇熄了它眼中的赤红。它高昂的头颅慢慢低垂下来,粗重的喘息也渐渐变得平稳,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却不再挣扎冲撞。
整个马厩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埋头干活的老头张三疯,竟然空着手,三下五除二就安抚住了连专职驯马仙官都束手无策的狂暴天马“追风”?!
王管事张着嘴,半天合不拢。小六子和其他仙役更是如同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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