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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少华山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浅龙养济院却已早早苏醒。
慧净天未亮便已起身,将本就整洁的禅房再次细细打扫了一遍。
他的行囊简单得近乎寒酸:几件浆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一本边缘磨损、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旧经卷(那是师父玄苦大师留下的唯一手抄本),一个装满了凉开水的竹筒,以及一小包用干净布帕仔细包好的、硬邦邦的馒头馍馍。
除此之外,便是那柄九环锡杖。
他并未声张,如同往常一般,先去了厨房,看着厨工慧能点燃灶火,确认了今日孩子们的餐食无误。
又去查看了昨夜反映受潮的柴房,亲自将还能用的柴火搬到通风处,并嘱咐慧能今日务必去山下多购置些干柴备用。
接着,他将院中所有负责照料孩子的“员工”——那些曾经的师弟、如今的同事——都召集到了大殿前的院子里。
昔日供奉佛像的殿宇早已空空荡荡,如今摆放着几张粗糙的木桌长凳,算是饭堂兼议事之所。
众人见慧净神色郑重,手中还拄着那柄从未见过的、形制古朴的九环锡杖,心中都有些诧异,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慧净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与他一同经历寺庙变迁,坚守于此的老伙计,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
“诸位师弟,院中同仁。”他用了两种称呼,涵盖了过去与现在,“老衲……我,今日需出趟远门,处理一些私事,归期……未定。”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阵轻微的骚动,脸上皆露出惊讶与不安之色。
慧净是养济院的主心骨,数十年来,大家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与领导。
“院长,您这是要去哪儿?要去多久?”
一个年纪稍轻些的原僧人忍不住问道。
慧净轻轻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去处不便明言,时日亦难预估。或许一月半载,或许……更久。”
他顿了顿,继续道:
“院中一切大小事务,自我走后,皆由副院长慧明……”
他刚说出口,便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慧明,那个护送昔流儿西行,却陨落在两界山的大师兄……他沉默了一下,改口道:
“由副院长慧觉全权负责。日常用度、孩童照料、与山下村民往来,一应旧例,皆由他决断。望诸位能如支持我一般,尽心辅佐于他,看顾好这些孩子。”
被点名的慧觉,是一个同样头发花白、身材微胖的老僧,闻言连忙上前一步,脸上满是惶恐与担忧:
“师兄,这……这如何使得?院中离不开您啊!究竟是何等要事,非要您亲自前往?不如让师弟我代劳?”
慧净看着这位一直兢兢业业辅助自己的师弟,心中温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此事,非我不可。慧觉,你心思缜密,处事公允,院中交给你,我放心。”
他拍了拍慧觉的肩膀,力道沉重,传递着信任与嘱托。
他又仔细交代了一些细节,比如哪个孩子近日有些咳嗽需多留意,哪家村民答应送来的米粮大概何时会到,后山开垦的那片菜地该施肥了……事无巨细,仿佛要将未来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预先安排妥当。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虽满腹疑惑与不舍,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得纷纷应下,表示定会守好养济院,等他归来。
交代完毕,慧净不再耽搁。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他一生绝大部分记忆的古刹,看了一眼那些尚在熟睡中、对此间变故一无所知的孩子们所在的屋舍,毅然转身,挎起那个简单的行囊,拄着九环锡杖,踏着青石板上尚未干透的露水,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背影在晨雾与古松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孤寂,却又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
山下的世界,与他记忆中几十年前的模样,已然天差地别。
平坦宽阔的“秦直道”由某种混合了碎石与奇异胶质的材料铺就,坚硬如铁,车马行其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道旁立着样式统一的灯柱,虽在白天未曾点亮,却也显露出不凡。偶尔有喷涂着仙秦玄鸟徽记、造型流畅奇特的金属车辆呼啸而过,速度之快,令慧净这大乘境的修行者都暗自心惊。
他按照之前打听好的,在山脚集镇口,找到了一辆前往渭南城的公共马车。
说是马车,拉车的却是一种形似马、但头顶生有独角、蹄下隐隐有风旋环绕的异兽,速度远比凡马迅捷。
慧净拄着锡杖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心中默念着菩萨交代的法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九环锡杖。奇异的是,那锡杖似乎真的通灵,杖头悬挂的九个金环,其中朝向西北方向的那一个,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表面流转过一丝淡淡的金光。
西北?
慧净心中一动。
那个方向……是仙秦的都城,咸阳所在吗?金蝉子的转世身,会在那人烟最是稠密、龙气最是鼎盛、同时也是对佛门最为禁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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