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虚空,星辰如恒河沙数。
那艘抢来的“星芒-7”侦察舰,在浩瀚星海中漫无目的地奔逃了不知多久。
燃料警报早已响起,象征性地闪烁了几次后便彻底熄灭——能源储备终究见底。
舰船依靠着惯性滑行,最终被一颗灰暗星球的微弱引力捕获,拖拽着,划过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大气层,带着摩擦呼啸,一头栽向那片荒芜的大地。
剧烈的震动透过舰体传来,视野被翻腾的尘土和刺目的撞击闪光充斥。
当一切平息,银河儿——或者说,意识深处金蝉子与银河儿交织的复合体——摇晃着从半损毁的主控座椅上站起。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沾满尘灰,光头在透过破损舱门照射进来的昏黄光线下格外醒目。
眼中金光已然敛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途奔逃后的疲惫,以及茫然。
他走出倾颓的舰船残骸,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云。
大地干裂,呈现暗红与铁锈的色调,零星点缀着一些顽劣、低矮、形态怪异的棘刺类植物。远处,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骨架般的采矿设施轮廓依稀可见,更远些,似乎有简陋的营地和正在施工的工事影子。
空气稀薄而带着金属与尘埃的粗粝感。
这是哪里?
他不知道。
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灵魂深处那份模糊的牵引,在抵达这片荒芜后,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丝,却又更加难以捉摸,仿佛风中游丝,指向营地那个方向。
他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营地方向走去。
靠近营地边缘,景象更加清晰。这里像是一个临时性的前沿据点,设施粗糙,一些穿着简陋工装、神情麻木的人正在监工的呵斥下,搬运着沉重的建材,或操作着轰鸣的老旧机械,修建一道看起来像是能量屏障基座的巨大工事。
环境恶劣,重力似乎也有些异常,每个人动作都显得沉重。
银河儿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他奇怪的打扮、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以及从那艘明显不属此地的坠毁飞船方向走来,都让他显得极为扎眼。
几名监工模样的人投来审视的目光,手按在了腰间的警棍或低功率能量枪上。
就在这时,银河儿的心猛地一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嘈杂的工地,落向不远处一个正在吃力地搬动一块金属构件的佝偻身影上。
那是一个老者,衣衫褴褛,满面风霜,背脊因沉重的劳动而弯曲。然而,他手中紧握着一根古朴的九环锡杖,却与这肮脏粗粝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锡杖偶尔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微弱却清晰的环扣相击之声,那声音落入银河儿耳中,竟如洪钟大吕,震得他心神摇曳!
似乎感应到了那灼热的目光,老者也停下了动作,缓缓直起些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工地的喧嚣、监工的呵斥、机器的轰鸣,都如潮水般退去。两人眼中,只剩下对方的身影,以及那穿越了轮回、跨越了星海、烙印在真灵最深处的熟悉气息。
慧净的嘴唇哆嗦起来,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如释重负的解脱,以及汹涌澎湃的激动。
他死死盯着银河儿那光亮的头颅、那熟悉的眉眼轮廓、那周身虽然黯淡却无法完全掩藏的、独属于“那个人”的佛性微光……
“师……师弟?”
慧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这两个跨越了数十载光阴、承载了无尽期盼的字眼。
银河儿怔在原地。
师弟?这个称呼……好陌生,又好熟悉。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又有什么东西温暖地涌出。
眼前的老人,那苍老的容颜,那激动的眼神,那根锡杖……无数破碎的画面再次冲击脑海:古寺庭院,青灯下,一个年轻些的僧人对另一个更年轻的沙弥谆谆教导;山门前,挥手送别,目光殷切……那是……潜龙寺?玄苦师父?还有……眼前这人,是……慧净?师兄?
混乱的认知再次发生冲突,但这一次,那份源自真灵的亲近与悲喜压倒了一切。
银河儿张了张嘴,喉咙哽咽,属于昔流儿的沧桑与属于银河儿的无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一声同样颤抖的、带着哽咽回应的呼唤:
“师兄……”
“师弟!”
慧净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扔掉手中的金属构件,踉跄着向前几步。
“师兄……”
银河儿也上前,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似乎不知该如何安放。
“哎……”
千言万语,无尽感慨,轮回辗转的艰辛与茫然,此刻都堵在胸口,化作一声长长的、包含着太多情绪的叹息。
慧净紧紧抓住银河儿伸出的手,那手掌温热、有力,与他记忆中师弟那双翻越千山万水、誊写经文的手,渐渐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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