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黄风岭第三日,李孜停下脚步,望向前方隐约可见的滚滚黄沙——那是流沙河方向。
“师父,再往前三十里便是流沙河界。”马喽手搭凉棚,“按常理,该寻船渡河。”
李孜沉吟片刻:
“按常理……‘天命’既在观测西游路线,沿途劫难怕早布好了局。”他转身看向众人,“我们绕道。”
慧净合十:“阿弥陀佛,绕道虽可避明劫,却恐生暗难。”
“暗难总比明局好应对。”李孜道,“马喽,你可知有何僻径?”
马喽挠头想了想:“东南三百里有条古道,是前朝商队所辟,可绕过流沙河最险那段。但多年无人行走,是否通达……弟子不敢保证。”
熊霸嚷道:“管他通不通!总好过明知有坑往里跳!”
李狗蛋也点头:“师父,绕吧!那些劳什子‘清理者’‘试验场’,听着就憋屈!”
李孜环视众人,见敖娇娇、慧净亦无异议,便道:“好,转向东南。”
这一转,便入了深山。
起初尚有樵径,行至第二日午时,但见古木参天,藤蔓蔽日,早已无路可循。李狗蛋在前挥棒开路,金箍棒扫过处,荆棘倒伏,惊起鸦雀阵阵。
“这路……”敖娇娇蹙眉,“不像有人走过。”
马喽也有些不确定:“是这方向没错……百年前我随商队走过一次,那时尚有石阶。”
正说着,前方山谷传来隐约人声。
众人屏息细听。
那声音时而清晰,念的是:“丹成则长生,道满即逍遥……”时而癫狂,嘶喊着:“假的!都是假的!心电图!吃药!别电我!”
几种声音混杂,似是一人所发,又似多人争吵。
李狗蛋握紧金箍棒:“什么妖孽装神弄鬼?”
李孜抬手示意噤声,当先循声而去。
穿过一片枯木林,眼前豁然开朗。山谷深处有座道观,青瓦斑驳,墙皮剥落,匾额斜挂,字迹模糊难辨,只隐约看出“玄虚”二字。
观门虚掩,那古怪念诵声正是从内传出。
李孜以太乙神念探查,眉头微皱——观中确有两人气息,一强一弱。强者不过天仙境界,但气息阴邪;弱者……竟似有两股截然不同的魂魄在同一个躯壳里冲撞!
正此时,“吱呀”一声,观门开了。
——
左眼看见的是破败道观的门槛,青石裂了三道缝。右眼看见的是白色病房的门框,漆皮剥落了一块。
左耳听见山风穿过松针。右耳听见心电监护仪“嘀、嘀、嘀”的规律鸣响。
火旺道人——或者说,这个被两边世界同时撕扯的躯壳——踉跄走到门口。他需要新鲜空气,不,是需要确认哪边才是真的。
道观?还是病房?
他抬手,左手触到木质门板,纹理粗糙。右手……右手被束缚带绑在床栏上,动弹不得。
“又发作了。”右边传来护士的声音,“加一针安定。”
左边,山道上来了几个人。一个肌肉和尚,两个猴子,一头熊,一个女子,还有个老僧。
火旺眨了眨眼。左眼的画面清晰:那些人有影子,衣袍沾尘土,呼吸有白气——深秋天凉了。右眼的画面也清晰:白色墙壁,窗外的梧桐树叶子黄了。
哪个是真的?
他咧嘴笑,感觉左边嘴角上扬,右边嘴角却因药物作用微微抽搐。
“又来了……”他听见自己说,“演员?NPC?这次剧本改了吗?”
那个肌肉和尚走上前,合十行礼:“贫僧自东土来,往西天取经。路过宝观,听得内有异声,特来探望。”
取经人?金蝉子?
左边脑子里跳出师傅的话:“金蝉子转世,食其肉可长生。”右边脑子里跳出医生的诊断书:“妄想型精神分裂,伴有宗教幻想。”
火旺晃了晃头,试图让两个画面重合。
他看见和尚的脸,在左眼里是真实血肉,在右眼里是病房电视上的影像——昨晚看的《西游记》重播。
“贫道火旺,”他努力让声音平稳,但左半身想行礼,右半身想蜷缩,“在此随师修行。”
话刚出口,右边耳朵里炸开尖锐鸣响!是电击治疗的前兆!
“别电我!”他抱头蹲下,这个动作同时发生在两个世界:在道观门槛前蹲下,在病床上蜷缩,“我吃药!我吃!”
左边,和尚蹲下身,目光平静:“施主何处不适?”
右边,医生按住他胳膊:“准备注射。”
火旺抬起头,左眼看见和尚深邃的眼睛,右眼看见针筒的寒光。他忽然抓住和尚的僧袍——左手抓住了真实布料,右手抓住了病号服。
“和尚,你说……”他声音发颤,“哪边是真的?我师傅日日炼丹求长生,那边医生说我这病得终身服药……谁对?”
记忆碎片涌来:
左边,师傅玄虚子往丹炉里投药材,有灵芝,有朱砂,还有……上月那个过路书生的心头血。师傅说:“徒儿,长生需付出代价。”
右边,医生指着脑部CT图:“你看,这里神经元活动异常。不是鬼怪,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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