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旺松开手，踉跄后退。两个世界的景象在脑中交战：丹房炉火与病房白炽灯，师傅枯瘦的手与医生戴手套的手，道经吟诵与心理评估问答……
忽然，左边耳朵听见丹房传来师傅的咳嗽声。右边耳朵听见护士说：“该做MECT（电休克治疗）了。”
火旺浑身一颤。
他看向那肌肉和尚，压低声音——这个动作同时发生：在道观前压低声音，在病房里对空气耳语：
“我师傅……在炼‘唐僧肉丹’。他说吃了能长生。”
左边脑子里，浮现师傅翻阅古籍的画面，那一页画着僧人被投入丹炉的插图。右边脑子里，浮现病房电视上《西游记》里妖怪抓唐僧的场景。
火旺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他期待……期待什么？
期待师傅真去杀这和尚？那样就能验证——若和尚死了，这个世界就是真的，自己没疯。或者……期待和尚杀了师傅？那样就能解脱，从炼丹、杀人、罪恶中解脱。
“你们快走，”他说，左半身想推他们离开，右半身想拔掉输液针，“不然……他会杀了你们。”
话音未落，右边太阳穴传来剧痛！电击开始了！
视野模糊，两个画面疯狂切换：道观、病房、和尚的脸、医生的脸……
火旺抱头嘶吼，忽然大笑：“不对！是你们杀了他！对对对！这样我就能……就能醒了！”
他转身冲回观中，左脚踏在青石板上，右脚在病床上踢蹬。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景象——或者说，让两个景象在黑暗中融为一体。
背靠门板，他滑坐在地。
左边，听见师傅在丹房问：“徒儿，外面何人？”
右边，听见护士说：“MECT准备完毕。”
火旺把头埋进膝盖。
他需要做个选择。
或者……让选择自己发生。
——
看着那疯癫道人冲回观中，门“砰”地关上，众人一时沉默。
李狗蛋挠头：“师父，这道人……是疯了还是装疯？”
李孜神色凝重：“他没装。”
他方才以神念探查，清楚感知到火旺体内两股意识的冲撞——一股属于此界修道者，一股……竟带着异世的气息，与他穿越前的世界相似！
马喽低声道：“师傅，他说的‘唐僧肉丹’……”
“邪修。”熊霸闷声道，“定是那师傅想害人！”
敖娇娇却蹙眉：“可他提醒我们快走，又说什么‘你们杀了他’……是何意？”
慧净合十：“阿弥陀佛，此子似在善恶间挣扎。”
李孜望向道观。
观内气息阴邪，丹房方向隐约有怨气凝聚，不止一道。
这玄虚观……害过人命。
“师父，咱们走还是……”李狗蛋问。
李孜沉吟。绕道本为避开“天命”布局，却误入此观。是天意？还是……“天命”连他们绕道也算到了？
正思索间，观门又开了一道缝。
火旺道人探出半张脸，左眼清明，右眼浑浊，声音压得极低：
“师傅让我请你们进来歇脚……茶里有毒，别喝。”
说完迅速缩回，门缝合拢。
众人面面相觑。
李孜忽地笑了：
“有趣。”
他整了整僧袍，
“既然主人家‘盛情’，我们便去叨扰一杯茶。”
“师父！”李狗蛋急道，“明知有毒……”
“无妨。”李孜从袖中取出剩余两枝杨柳枝，折断少许，分与众人，“含于舌下，可解百毒。”
他当先走向观门。
这一步迈出，便是主动踏入未知劫难。
但西行之路，哪一步不是劫？
李孜推开观门。
门内昏暗，药味混杂腐臭，扑面而来。
丹房方向，传来苍老的笑声：
“贵客临门，老道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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