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虚观丹房
青铜丹炉高六尺,三足鼎立,炉身铸着蟠螭纹,螭目嵌着暗红色宝石,随炉火明灭似在眨眼。炉下地火熊熊,焰色青中带紫,非是凡火。
玄虚子立在炉前,枯瘦如柴,道袍空荡荡挂在身上。他面皮黄得透亮,似层薄蜡糊在骨头上,唯双目泛着幽幽绿光。
此刻正拈起一截干枯指骨——指节粗大,应是壮年男子的右手食指——投入炉中。
“第七指……”他喃喃道,声音嘶哑如磨砂,“七情指骨齐,可引七魄归。”
又从玉盘中拈起一颗眼球,灰白浑浊,已干缩如枣核。
“虎目,取猛虎扑杀猎物时所剜,主凶煞之气。”
炉中传来“滋滋”声响,随即是隐约的呜咽,似有无数细碎声音在火焰中哭嚎。
这时火旺跌撞入丹房。他左脚迈得稳,右脚却虚浮——左边意识控制左半身,右边意识在抵抗。
这般走法,似跛非跛,诡谲得很。
“师傅……”他开口,左半张嘴说话,右半嘴角抽搐,“外面来了几个和尚。”
玄虚子头也不回,继续往炉中投药:一片血色灵芝,一把朱砂,几根带着毛发的皮肉。
“和尚?正好。为师炼‘七魄归元丹’,正缺一味‘佛门心火’。寻常和尚心火太弱,需得有些修为的……”
“他们……”火旺眼神闪烁,左眼盯着师傅背影,右眼却看向虚空——那里有病房白墙的幻影,“其中有个肌肉和尚,膀大腰圆,像是……取经人。”
炉前的身影猛地一僵。
玄虚子缓缓转身,绿眼死死盯住火旺:“取经人?金蝉子转世?”
“看打扮……像。”
“哈哈……哈哈哈!”玄虚子忽然大笑,笑声在丹房中回荡,“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金蝉子转世修行,其肉可入药,食之长生不老!其心乃佛心,可作‘七魄丹’主引!其骨煅成灰,便是最好的丹基!”
他枯瘦的手激动得颤抖,绿眼中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徒儿,你立大功了!若真得了金蝉子,为师丹成之日,便赐你一颗,你我师徒同享长生!”
火旺低头,嘴角勾起一丝笑。那笑左半边是谄媚,右半边是讥讽;三分疯癫,七分算计。
“师傅厚爱。”他说,声音平稳,但体内两个意识在激烈对话:
左边(道观意识):师傅要杀和尚,和尚会反抗,或许……两败俱伤?
右边(病房意识):杀了他,杀了这个幻想中的“师傅”,病就好了。
——
三日前,崖边。
火旺独坐,脚下是百丈深渊。他左眼看见云海翻腾,右眼看见病房窗外梧桐树的树冠。
记忆碎片涌来:
这边——丹房地窖,七个陶瓮一字排开,每个瓮口露出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师傅说:“徒儿,取心头血要快,趁人活着时取,阳气最足。”
他握着匕首,手在抖。
第一刀没扎准,那人惨嚎,师傅皱眉:
“废物。”
夺过匕首,精准刺入,一拧,一剜,一颗还在搏动的心……
那边——诊室,医生指着脑部CT,严肃地说:“你看这片区域,神经元异常放电。你幻想中的‘师傅’‘炼丹’‘杀人’,都是病态投射。必须消除这个投射,治疗才能继续。”
火旺抱头。
哪边是真的?
他看向左手——掌纹清晰,有练剑磨出的茧。看向右手——手背有针孔,青紫一片。
“杀了他……”他喃喃,“这边杀了他,那边病就好了?还是……两边都是假的?”
一个疯狂计划在脑中成形:借刀杀人。借取经人之手杀师傅。
若成功,师傅死了,这个世界会崩塌吗?还是会……变得更真实?
他想知道。
丹房中
玄虚子已从壁龛中取出三件邪物。
一是束妖索,黑沉沉如蟒皮,索身刻满细密符咒。二是迷魂幡,白布为面,绘着扭曲人形,看久了头晕目眩。三是化血砂,装在琉璃瓶中,殷红如血,轻轻晃动,砂粒相撞发出哭泣般的声响。
“徒儿,”玄虚子将一包药粉递给火旺,“这是‘软骨散’,大罗金仙以下难以察觉。你去沏茶,请那些‘客人’进来歇息。为师……给他们备茶。”
火旺接过药粉,又接过茶壶——普通粗陶壶,壶嘴缺了一角。
左手稳稳托着壶,右手却在颤抖。不是怕,是兴奋。
他终于要验证了。
转身出丹房时,他听见师傅在身后低声自语:“金蝉子……太乙修为……够炼三炉‘长生丹’了……”
火旺嘴角那丝笑,更深了。
观外
李孜立在山门外三丈处,闭目凝神。太乙金仙神念如蛛网铺开,将整座道观笼罩。
他“看”到:
丹炉中怨气凝聚,有七道微弱意识在火焰中哀嚎,皆是新死不久的生魂。炉旁枯瘦老道,修为不过天仙巅峰,但周身缠绕血气,因果线深重如墨。
那年轻道人气息混乱,体内两股意识如双蛇缠斗,一股属此界,一股……竟带着异世法则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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