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夜色漫过建水古城的飞檐,紫陶街的灯笼尽数亮起,暖橘色光晕淌在青石板路上,与残留的暮色缠在一起,晕出朦胧暖意。林砚沿着街道缓步前行,耳畔是陶匠敲击陶土的脆响,混着街边小摊炸洋芋的滋滋声,烟火气顺着晚风漫进鼻腔,冲淡了白日探寻往事的沉郁。他路过朱家窑口,瞥见作坊里还亮着微光,朱老板正弯腰摩挲一尊未上釉的紫陶坯,指尖划过坯身纹路,动作满是珍视。
林砚驻足片刻,抬脚走进作坊,陶土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柴火烧过的焦香。“朱老板还没歇着?”他轻声开口,目光落在案上的陶坯上,坯身刻着简单的兰花纹,与柳青青那只茶盏上的纹样有几分相似。朱老板抬眼见是他,笑着直起身,手里攥着块陶泥:“习惯了晚睡,多琢磨会儿陶坯,心里踏实。白天听你们说起柳姑娘的事,我夜里翻出祖父留下的手记,竟真寻着几句关于她的记载。”
说着,朱老板从抽屉里取出本泛黄的线装手记,页面边缘已磨得发毛,字迹却依旧清晰。他翻到标注着光绪廿一年的页码,指着其中一段:“你看,这里写着柳青青常来窑口学做陶,悟性极高,半年就练会了刻花,还说要做一套兰花纹茶具,送给出征求学的心上人。想来,就是陈家那位公子。”林砚凑过去细看,手记旁还画着简单的陶盏草图,兰叶舒展,笔触灵动,与茶盏上的纹样几乎别无二致。
“柳姑娘是真喜欢紫陶,当年还跟我祖父说,紫陶要经烈火灼烧才成器,人心也该经些打磨,可没成想,她自己没熬过命运的磋磨。”朱老板合上手记,语气满是惋惜,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陶坯,“我想着,照着她当年的草图,复刻一套兰花纹茶具,也算圆了她当年的心愿,往后陈默开博物馆,也能多件念想。”林砚点头应和,心中泛起暖意,这座古城里的人,总带着几分念旧的热忱,愿为百年前的遗憾添些圆满。
两人闲聊片刻,林砚起身告辞,走出作坊时,夜色已浓,灯笼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回到暂住的客栈,推开房门,桌上还放着白日从文庙取回的紫陶花瓶,釉色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瓶身双龙戏珠纹样栩栩如生,指尖抚过,能感受到刻纹的深浅起伏。他将花瓶轻轻放在案上,又取出那对拼合完整的银锁,锁身氧化的痕迹里,藏着跨越百年的深情与遗憾,柳青青的执念、柳月娥的愧疚、陈默祖父的坚守,都凝在这方寸银锁与紫陶之中。
次日清晨,晨雾比往日淡了些,薄纱似的覆在古城上空,朝阳楼的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林砚刚下楼,就见陈默站在客栈门口,怀里抱着个木盒,神色带着几分急切。“林先生,我一早去了祖父坟前,把柳姑娘的事跟他说了,还带了那半块银锁。”陈默抬手擦了擦眼角,语气带着释然,“祖父若泉下有知,该能安心了。这木盒里是柳姑娘的日记和那对银锁,我想着先放你这保管,等博物馆筹备好,再好好陈列起来。”
林砚接过木盒,触感厚重,盒身刻着简单的云纹,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博物馆筹备得怎么样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他问道,目光落在陈默泛红的眼眶上,知道他昨夜定是没睡好,百年往事翻涌,心里难免受触动。陈默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已经选好了场地,就在紫陶街中段,以前是间老陶铺,闲置许久了,我跟房主谈妥了租期,打算先翻修一番,保留老铺子的格局,再添些陈列柜。就是在文物收集上,还缺些头绪,除了柳姑娘留下的这些,想再找些能体现建水紫陶历史的物件,却不知从何下手。”
林砚沉思片刻,想起昨日朱老板的话,开口道:“朱家窑口的朱老板,手里有不少老陶件,还有他祖父留下的手迹,或许能帮上忙。另外,古城里的老人多,不少人家藏着祖传的紫陶,若能登门拜访,说不定能寻到些珍品。”陈默眼前一亮,连忙记下:“我今日就去寻朱老板,再去周边村落问问,总能寻到些有意义的物件。”两人约定好午后在紫陶街碰面,陈默便抱着木盒匆匆离去,脚步轻快了许多,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林砚吃过早饭,顺着青石板路往双龙桥走去,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石板路上,泛着细碎的光泽。双龙桥畔,几位老人坐在石阶上闲聊,手里摇着蒲扇,语气慢悠悠的,说着古城的旧事。他找了个空位坐下,静静听着,偶尔有人提起柳家的往事,言语间满是唏嘘,也有人说起当年朱家窑口的盛况,紫陶茶具远销各地,连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争相收藏。
聊着聊着,一位白发老人突然看向林砚:“小伙子看着面生,是来建水游玩的?”林砚笑着点头,起身递过随身带的滇红茶叶:“晚辈林砚,来建水探寻些紫陶相关的往事,叨扰各位长辈了。”老人接过茶叶,笑着摆手:“不叨扰,建水的故事多,就怕没人愿意听。你若想了解紫陶,可去问问城西的张老匠,他做了一辈子紫陶,手里藏着不少老物件,还懂不少古法制陶技艺,就是性子倔,一般人不肯轻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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