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煌改装部,二楼,那间原本属于唐炎的办公室。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房间染上了一层温暖却寂寥的金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和皮革香,与往常并无二致,却莫名地让人觉得空旷而冰冷。
纪婉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宽大的、属于唐炎的黑檀木办公桌后。她没有开主灯,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真皮老板椅里,仿佛想被这熟悉的触感和气味包裹、吞噬。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沾了些许油污的炎煌工装,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显得有些凌乱。
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改装设计草图册,上面是唐炎和她一起为“敦煌飞天”勾勒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标注。她的指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那些熟悉的笔迹,仿佛能从中触摸到那个人的温度和气息。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微弱滴答声,规律地敲打着令人心慌的寂静。
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草图上的线条扭曲、交融,最终化作了那个夜晚,在东京街头,他挡在她身前时那决绝而强大的背影;化作了在赛道上,他驾驶着“敦煌飞天”与她并肩驰骋时,头盔下那自信飞扬的眼神;化作了在庆功宴的雪茄房里,他面对极道大佬时那混不吝却又霸气十足的笑容……
“呜……”
一声极力压抑却终究没能忍住的呜咽,猛地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她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双臂之间,瘦削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她的袖口。她没有放声大哭,只是那样死死地咬着牙,发出小兽受伤般的、破碎而压抑的啜泣声。这哭声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对同伴遭遇不测的巨大悲痛,有对那个男人疯狂举动的震撼与不解,更有一种……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更深层的情感撕裂般的痛楚。
她以为自己是洒脱的,是酷飒的,是可以坦然面对生死和离别的。可当那个鲜活、炽热、仿佛无所不能的人,真的可能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时,她才惊觉,心里早已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洞的缺口,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疼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她被悲伤彻底淹没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来电人——“老爸”。
纪婉猛地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努力想平复呼吸,但开口时,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颤抖:“……喂?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充满关切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婉儿?声音怎么了?哭过了?”
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纪婉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再次崩塌,眼泪掉得更凶了,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爸……我……我没事……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是因为……那个叫唐炎的小伙子的事?”
“嗯……”纪婉用力点头,仿佛父亲能看到一样,“爸……你说……他……他还活着吗?还有可能……对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最后一丝渺茫的、近乎乞求的希望。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那沉默,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缓缓压碎了纪婉心中最后的那点侥幸。
良久,父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忍却又不得不直面现实的残酷:“婉儿……爸爸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有些事,我们得接受现实。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那孩子活下来的希望……太渺茫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艰涩:“他独自面对的是整个东京的极道势力……之后又发生了那么恐怖的爆炸和火山……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个人的力量,真的太微不足道了……孩子,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
父亲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了纪婉的心脏。
最后的光,熄灭了。
纪婉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滚烫的泪水却无声地疯狂滑落。
“……我知道了……”许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回家来吧,婉儿。”父亲的声音充满了心疼和劝慰,“你妈妈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在外面玩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让心情平复一下。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这是最温暖的港湾的召唤。在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冲击和悲痛后,回归家庭的抚慰,似乎是最好、最自然的选择。
纪婉握着手机,沉默了。她抬起泪眼,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阎王”和“敦煌飞天”的设计图,角落里摆放着的他们一起打磨的零件,桌上那盏他经常熬夜画图时用的台灯……这里的一切,都烙印着那个人的痕迹,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和专注工作时蹙起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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