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一片寂静。这个发现的意义太过重大,也太过骇人。
“生命……可以定义现实?”北冥的太上长老,一位气息如万古寒冰的老者,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怀疑。
“不是无中生有地创造规则,”李季的辉光化身第一次发声,他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引发低沉的共鸣,“而是在规则被动摇、被稀释的区域,以足够强大的‘存在信念’为支点,暂时性地‘钉住’或‘显化’那些即将失效的规则。就像在流沙中投入一根足够坚定、足够沉重的铁桩,能在其周围暂时固结一片沙地。”
“但这需要难以想象的集体意识强度,”白博士喃喃道,“晶簇族是举全文明濒死之力,才做到了那一刹那……我们如何复现?更别说持续维持?”
“所以我们需要‘心火网络’,”青鸾的意识投影轻声接口,“不是作为防御盾牌,而是作为……‘现实锚点发生器’。当亿万心火以特定方式共鸣,或许就能在局部区域,生成足够强大的‘存在场’,来稳定甚至重塑规则。”
“但这引出了第二个,也是更危险的悖论。”寒澜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一直沉默地听着,此时才开口,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全场,“在‘归墟之痕’中,我感知到……‘抹除’的力量,并非完全被动。它似乎……有‘倾向性’。”
众人看向她。
“规则被稀释时,并非所有规则平等失效。”寒澜的指尖在空中虚划,寒气凝结出简化的模型,“那些复杂的、承载着‘意义’‘情感’‘历史’‘联系’的‘高信息密度规则结构’,似乎……消解得更快。而最简单的、近乎本底的物理常数,反而残留得更久。”
她顿了顿,说出了令人心底发寒的推论:“‘终末’的侵蚀,似乎……优先‘抹除’有意义的存在,抹除‘故事’,抹除‘连接’,抹除文明创造的一切复杂性与价值。它仿佛在将宇宙‘简化’,‘还原’到一种最原始的、无意义的‘背景状态’。”
会议室陷入更深的死寂。
如果寒澜的感知是正确的,那么“终末”就不仅仅是宇宙的随机热寂或规则崩塌,它带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目的性”——消灭意义本身。而他们试图用“心火网络”这种凝聚意义、强化连接的文明造物来对抗它,无异于将最易燃的东西投入最炽热的火焰。
“这解释了晶簇族最后信息的语义混乱,”辉光长老脸色苍白,“‘意义’本身被攻击了。”
“也解释了为什么纯粹的、强烈的‘存在意志’能暂时抵抗,”李季缓缓道,“因为那是‘意义’的源头,是‘复杂性’的核心。当我们以全副心灵确认‘我存在,并且我的存在有意义’时,我们就是在用最高密度的‘意义信息’,对抗那种‘简化’的力量。”
“但这意味着,”青鸾的意识投影声音发颤,“我们的抵抗越成功,我们凝聚的意义越辉煌,我们建立的连接越深刻……在‘终末’眼中,我们就越是‘显眼’的目标,越会招致更猛烈的‘抹除’?”
这个问题悬在空气中,沉重得几乎让空间站的人工重力场都显得凝滞。
“或许,”良久,李季的辉光化身站起身,他的光芒在会议室中稳定地流淌,“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代价,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所在。”
“宇宙可能倾向于简化,倾向于沉寂,倾向于回归无意义的背景噪声。但生命,文明,就是这背景噪声中偶然产生的、反对简化的‘复杂系统’。我们存在,我们思考,我们爱,我们创造,我们连接——这一切行为,本质上都是在对抗宇宙走向彻底简化的趋势。”
他望向窗外的星辰,目光仿佛穿透空间,看到了那片“归墟之痕”。
“所以,对抗‘终末’,不是一场可以‘获胜’的战争。这是一场注定贯穿文明始终的、关于‘意义’与‘虚无’的永恒对话。我们的目标不是‘消灭’它,而是……证明,在这倾向于简化的宇宙中,‘复杂’、‘意义’与‘连接’的存在,本身是如此珍贵,如此值得扞卫,以至于我们愿意为此承受被优先‘抹除’的风险。”
“心火网络,将不再仅仅是防御工具。”李季转身,面向所有人,光芒中的意志坚如星核,“它将是我们主动书写的、对抗简化的‘意义宣言’。每一个点燃的心火,都是在向宇宙宣布:‘此处,有意义存在。’每一次共鸣,都是在加固这片‘有意义区域’的规则根基。”
“探墟者小队带回的,不仅是危险的知识,更是方向的确认。”他的目光落在代表青鸾和澜漪的意识投影上,“我们知道了最坏的真相,也看到了最渺茫、却最本质的希望。承载‘存在回响’的重量是痛苦的,但正是这重量,让我们脚下的道路更加坚实。”
会议在沉重的觉悟中结束。没有欢呼,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壮的决心。
离开会议室时,白博士追上辉光长老:“那些包含认知悖论的原始数据……你打算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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