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武纪九六九年,桐月二十七日。
喜好游历的偏西世子从西境沙漠中归来,收服了一头早已绝迹的异兽,带回来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
甚至触摸到了一些不为人知,足以震荡荒土的秘辛。
可是,他没能和自己的父亲说上最后一句话。
而且,他回来第二天,他父亲,那个被称颂为“日出偏西,霞覆万里”的男人,就要下葬了。
这一切值得吗?夏渊站在父亲的墓穴前,神情伤恸,他看着众人一把一把地往墓坑里扔土,心里回荡着这道询问声。
发肤之身,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削发,对人族来说,是大刑。
可每个有资格往偏西王墓坑里扔土的人,都会削下一络发梢,随着土壤扔进去。
发肤之身,受之父母,也只能还之父母。
他们这样做,表示的是不泯的忠心。
“王爷一直在等世子殿下。”夏渊沉浸在对自己的谴责中,一时没有留意到曾伯的靠近。
夏渊循着声音扭头,险些惊退了一步。
“你的头发?”
曾伯拂过头顶短硬的发茬,“刀子不够利索,没有削整齐,寒碜到殿下了。
小人还要侍奉殿下,不能把脑袋当作陪葬,只能用这种办法慰藉老王爷。”
他说这话,浑不在意,摸头的动作也随意得像是拂过路边一颗普通的石头。
夏渊盯着眼前这个面容慈祥的老人,他代替自己跪祭了八十多日,本就不甚强健的身躯萎缩了整整一圈。如今那不到一寸的发茬里,白丝隐隐有了扎堆涌现的趋势。
“委屈你了。”夏渊的手落在曾伯的肩上。
“王爷这口气吊了两个多月,还是没能挨到殿下回来。”曾沥又续回了方才的话题。
“去岁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夏渊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父王还能骑马奔行,甚至还能和赫连襟在演武场内大开大阖地对战。
也正是如此他才放心去挑战西境沙漠。
“王爷的很多隐疾早些年就染上了,只是近些年没有大动干戈,没有劳气故而不见发作,今年的寒潮比往年猛烈了许多,所有隐疾一下爆发,自然就熬不过去了,再加上思念世子殿下,急火攻心.....”
曾沥没有说下去了,他直直地看着夏渊,眼神很是恭顺。
可是夏渊品出了他话语中责怪的意思。
曾沥再怎么资历深厚,始终只是个家臣,无论主家做错什么,都是没有资格指责的。
但他自幼看着夏渊长大,如今世子殿下因为贪玩,连和老王爷见最后一面都做不到,他难免会有恨铁不成钢的念头。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夏渊张了张嘴,还想自我检讨几句,可他忽然瞥到正逐渐被沙土淹没的棺椁,猛然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了。
“我以后不会再到处乱跑了。”他转头盯着曾伯,郑重地承诺道。
曾沥听了这话,神情谈不上欣慰,却也稍稍收敛了失望之色。夏渊的脾性他是知道的,他也许会对此次的事情愧疚一阵,但要让他放弃那颗当旅侠的心,是不可能的。
等等!
也许世子殿下此番说的是真话!
曾沥眯着眼,朝夏渊的身后望去,一个道绝美的身影蜷缩在世子殿下的背后,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戒备。
曾沥好歹也曾在汉城呆过,年少时随夏潜四处游逛,没少评点过遇到的窈窕女子。
世人都说成君国和青雍国的女子乃是天下之最,可曾沥活到这么一把岁数,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的可人儿。
发色竟是纯青如草,碧绿的双瞳里宛若装着世间最宽阔的湖泊,折射出的光彩直叫人目眩神迷,不知身处何地。
面容更是完美无瑕,不似人间之貌,倒像是雕刻家在一块羊脂白玉上雕刻了百年的成果。
似乎世间没有任何形容词有资格修饰那张脸。
只是,曾沥看向女子抓着夏渊腰际的手,左右各只有四根修长手指,虽然看起来异常协调,没有畸形感,可认真一瞅总觉着有几分怪异。
不过倒也无伤大雅,女子又无需舞刀弄剑,曾沥曾听药灵修说过,某些身体的残缺并不会遗传给下一代。
如果殿下成家的话,倒真有可能安分下来。
女子发现了曾沥的打量,抽回手又往夏渊背后缩了缩。
“不用怕,曾伯是除父王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夏渊的话让曾沥微微挺了挺脊背。
曾沥想问那女子的来历,可还没有开口,夏渊便读懂了他眼里的询问,随后朝四周扫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说不得?曾沥心里一跳。
“只能告诉你我在沙漠中遇到的她,那头驳马也是在沙漠中驯服的。其余事情,若非我主动提起,你不要试图询问。”
曾沥愣了一息,恭敬地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殿下会进入西境沙漠,派出去寻找的人大都去了其他国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