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五指缓缓地张开了,黑暗中,一只身形模糊的金『色』蝴蝶从手心跃了起来。
吴聆有些定住了,他忽然记起血泊中的那尊倒坐观音,老迈的住持低声对着他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吴聆被罚的很轻,关了七日禁闭就放出来了。
弟子们私底下讨论都是一副“早知如此”的先知模样,说这事的时候都带着些嘲讽意味,明显是在腹诽这罚的太轻,别说服众了,连意思意思都懒得弄了。若是换个弟子,犯下这种大事,别的不说,逐出师门是必然的。可一到吴聆头上,轻飘飘地就过去了。
孟长青在半山腰的悬廊上撞见了吕仙朝,吕仙朝还是那副老样子,吊儿郎当,正事不干,抱着只碗在吃凉面,瞧见孟长青的时候,他拧了下眉。
下层悬廊有弟子来来往往,上层悬廊却没什么人,吕仙朝就坐在上层的廊道,一双漆黑的眼望着朝他走过来的孟长青。
孟长青看了他一会儿,在他身旁坐下了,道:“你师兄帮你顶罪,他被放出来,你也不去瞧一瞧他,道声谢?”
“我求他帮我了?”吕仙朝挑了下眉,上下扫了眼孟长青。
“他好歹帮了你,一句谢总是应该的。”
“没有兴趣,当日若非你,那盏灯也不会碎,关我何事?”吕仙朝望着孟长青,“若非你私闯我长白宗真武大殿,胡搅蛮缠污蔑我修邪术,我又怎会对你出手?若非你故意往那灯前凑,引得我出手,那灯如何会碎?”
孟长青想了会儿,不打算和这人争,道:“你确实在修邪术。”
“你是长了对狗眼?”吕仙朝打了个哈欠,“李道玄的弟子就是你这副德行?难怪他在道门过气成这样。”
孟长青眼中微微一锐,半晌才道:“我是在救你,执『迷』不悟入了魔,你怕是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吕仙朝笑了,没理会孟长青,筷子一挑继续吃面。
正好下层悬廊有几个弟子走过。
其中一人着织锦的长白道袍,周围跟着一群长白弟子,正在同那人说这两日吴聆受罚的事,语气颇为阴阳怪气。那着织锦道袍的正是上回玄武仙界大典败了吴聆的谢怀风,这两日刚下山探亲归来,还不知道这两日长白出了事,听见身旁的长白弟子说完了,他负手笑了下,“不就是盏四千年前真武点的破灯吗?那可是父母双亡打小吃尽苦受尽罪的长白大师兄,都关了整整七日禁闭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一人应和道:“谢师兄说的是!”
谢怀风沿着悬廊往下走,“我看打今日起,长白宗该在门规上头再立块碑,长白大师兄永远无过,妄议其罪者全都杖刑二百,谁背后说了他的不是,直接拖出去扇几十个耳光先,规矩?大师兄的爹妈都死了,你们还敢和他谈规矩?”
“一个没了镇灵丹连我都打不过的废物,他也就只能靠他爹妈的牌位活下半辈子了。”
另一个弟子接上去道:“别说你了,他没有镇灵丹那阵子,连条狗都打不过,你不记得他从前灵力耗尽的样子了,倒地上直接抽了半天,爬都爬不起来,看得笑死我了。”
上层悬廊。
孟长青的脸『色』已经变了,刚一拧眉,忽然瞧见迎面长廊走过来个人,吕仙朝也抬头看去,来人一身月白道服,不是吴聆是谁。
吴聆分明也听见了下面悬廊的声音,脚步顿了下。
下层悬廊。
谢怀风道:“其实别的就算了,那姓吴的是真的娘!长得就跟个女的似的,说话还喜欢慢吞吞的,那语气我真的回回听了都犯恶心。”谢怀风摇了下头,“真不知道吴喜道还有那些个小丫头片子喜欢他什么?两人往那儿一站,他跟吴喜道他姐似的。”谢怀风说着笑出了声。
“我觉得他可能是个断袖。”
谢怀风一下子看向那说话的弟子,“有才啊!说不定真的是!你看他长得那副娘们样子。”
“听说他和他娘长得很像。”
“谁知道?”谢怀风笑了下,“瞧他娘成这样,跟个女人似的,指不定他就喜欢男人。”
谢怀风是一路走一路说的,就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头上忽然一盆东西当头泼了下来,他被浇了一头,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谢怀风的脚步顿住了,抬手慢慢地『摸』了下,抓下一把还沥着油的凉面。
上层悬廊,吕仙朝伸出去的手摆着只倒扣的碗,脸上没什么表情。
吴聆与孟长青都诧异地看向他,吕仙朝瞥了眼吴聆,冷笑着骂了一句“真是废物”,他把碗一扔,正好砸在下层廊道缓缓抓下凉面的谢怀风头上,吕仙朝一个阵法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一旁的藤条被一剑斩断,一人翻了进来,不是满头凉油面如寒霜的谢怀风是谁,紧接着,藤条被条条斩断,一个个师兄弟全翻了上来,本就狭小的廊道瞬间挤满了长白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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