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沙哑的絮语,断断续续,像是磨损的唱片。
没有鞭打声,没有呵斥,甚至连审讯人员偶尔的冷笑都听不见,只有死寂中一个俘虏的自言自语。
赵伯钧眯起眼,有时候最狠的刑具不是烙铁,不是电椅,而是让人在绝望中自己崩溃。
他曾经经历过一个人犯,那个人就是被一直晾着,嗓音越说越轻,最后几乎成了梦呓——那时候就快撑不住了。
值班室的行动队员听见脚步声,探出头张望,一见是赵伯钧,立刻挺直腰板小跑过来,压低声音道:“科长!”
赵伯钧抬手示意他噤声,目光仍盯着审讯室的门,淡淡道:“人犯现在什么情况?”
“从昨晚到现在,快十二个小时了,没有人跟他说话。”队员擦了擦额角的汗,“按方组长的吩咐,没人跟他搭话,就让他自己说。”
“他说什么了?”
“起初是狡辩,后来就开始离间兄弟们……兄弟们不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犯不着跟他一般计较。死鸭子嘴硬。”那人犹豫了下,”方组长说这个人的心理很强大,不好对付。”
这个情况赵伯钧自然知道,说实话他心里也是没底。
“行了,让兄弟们都瞪大了眼睛,把人犯看好了,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等案子结束了,我请兄弟们喝酒。”
虽然是一句客套话,但还是令下属感到喜出望外,急忙拍着胸脯发誓保证。
这个时候,方如今和魏志鹏也走了过来,三人一起进了值班室,里面的行动人员识趣退了出去。
赵伯钧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如今,你们两个商量的如何了?我给你们说啊,现在闵文忠已经把事情捅出去了,我现在是被这王八蛋架在火上烤,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方如今和魏志鹏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他来回答。
“科长,我们已经做好了人犯打擂台的准备了。只不过您还得给我一个小时,我要去找一个人。”
赵伯钧有些不耐烦:“找谁?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他叫来配合。”
他也是真着急了。
“小顾!”
“他?我刚才还在办公楼里看到他了。你们把人晾了那么久,我看他表面上不说,心里肯定有想法。而且他可是情报科闵文忠的重点栽培对象,合适吗?”
方如今详细给他分析。
首先,面对石原熏这样的老狐狸,寻常的手段是不会起作用的。
参与审讯的以行动科的人为主,在审讯的过程中几个熟人打配合那是常有的事,如果从行动科找人,很容易被石原熏看穿。
而小顾就不同了,他是情报科的人,虽然是参与办案。
但处座赋予他的职能其实有两项。
一项是给闵文忠通报最新的审讯进展,让情报科有充分的知情权。
另一项则是代表处座对情报科和行动科进行监视。
若是在合理的范围内明争暗斗,他是不会向上汇报的。
一旦有任何一番越界,消息很快就会传导处座的耳中。
关于小顾和处座之间的关系,方如今已经通过张鑫华有了全面的了解。
这个身份刚好可以利用一下,一旦案件有所突破,小顾也是功不可没,处座论功行赏的理由也更加充分。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打消石原熏的怀疑。
方如今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也有七八成。
“如今,这个小顾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要不我跟他讲一下?”
“此事就不必烦劳科长了。我的意思是现在就去找他。”
赵伯钧点头:“也好。不过你可要担心那个闵文忠,最好是把小顾请到外面来谈,免得隔墙有耳。”
赵伯钧对闵文忠的手段非常了解,其实这可不仅仅是隔墙有耳的问题,说不准还会坏了大事,他可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
方如今匆匆穿过情报科幽长的走廊,拐角处忽然闪出王德发臃肿的身影,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哎哟,方组长!”王德发堆起满脸褶子,小眼睛眯成两道缝,“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小庙来了?”
他刻意将“小庙”二字咬得极重,右手却不自觉地将文件袋往身后藏了藏。
方如今嘴角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王队长说笑了。我是来请小顾的。”
这家伙被抢了先,对方如今一定是恨之入骨,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能立即就撕破脸。
王德发喉结滚动着干笑两声:“真不巧,小顾刚去档案室了。”
“那我直接去档案室找他。”方如今颔首告辞,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明显的松气声。
这个王德发肯定要对他产生怀疑,而且汇报自己来找小顾的事情禀报给闵文忠。
情报科的档案室戒备森严,在没到档案室的大门时,走廊便被铁栅栏隔住了
方如今站在铁栅栏外,目光穿过冰冷的金属栏杆,望向走廊深处。
档案室的大门紧闭,但旁边一间侧室敞开着,里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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